最近已经完全入春了,在心爱的照顾下,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虽然身体还不能完全自主活动,但骨折般的疼痛已经逐渐消散了。
那天晚上,妹妹和林乃提着两个源石灯和晚餐过来了,毫不留情地将我和心爱独处的幻想击碎。据心爱所说,她们俩在我昏迷时常常会在夜晚降临时过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离开。
我也为此受了她们不少照顾,虽然使我的自尊受到了创伤,但疼痛只能让我放弃那不值钱的自尊。我看见她们在房间的角落悄悄地进行女生话题时,脸上常常会露出让我心动的笑容。
此时的悠闲与快乐,就像以前的噩耗和战争从未发生过一样。若是所有亚人和孩子都能这么无忧无虑和快乐就好了。
时间不曾停下它的步伐,我跟随它的步伐,随着身体的逐渐好转,今天将是我踏出房间,沐浴在外界阳光的第一天。
悬空历204年3月22日
心爱搀扶着我从门口走去,双腿艰难地抬起……放下……抬起……放下……我有些悲观,至今仍然不知道我的身体怎么了,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
心爱一直不肯和我说我失去意识后的事,但我背着心爱,在她出门的时候再三恳求妹妹和林乃,才终于将真相告诉我。
果然情况和萨克操控我时有些相似,伤口同样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但这次却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时就浑身发出骨折般的疼痛,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散,但取而代之的是肌无力,就像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一样,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都做不好。
“咔嗒”
通往外界的门被打开,我霎时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这里是中心城区,街道和我以前住的孤儿院门前的街道不同,显然这里的人口更密集,经济更发达。
街道上的亚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我这边,眼中是谴责,是嫌弃,是责怪。这也难怪……毕竟失去意识后的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心爱在我耳边低声的安慰:“小白糖不用在意别人的眼神,这可是你和我说的,可不要连自己都忘了。”
我攥紧左手:“嗯……当然……走吧。”
心爱对我示意了一个微笑:“那么我的小白糖,你想去哪逛呢?”
我沉默了片刻后:“护卫队总部。”
“欸?小白糖去那干嘛⊙∀⊙?”
“道歉……为我做的事道歉。”
心爱突然有些生气:“啊?是不是她们俩告诉你的,明明说了很多遍的……”
“心爱,对不起……是我要求她们告诉我的,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瞒着我,要怪就怪我吧。”
心爱摇摇头:“才不会,我才不会责怪任何人,就是怕小白糖有所顾虑,本来打算等你完全恢复后再告诉你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算了吧。不过小白糖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件事不怪你。”
都这样了还在为我着想,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的价值啊!可恶啊!白糖你就是个废物!
我低声的回应:“嗯……不会的……”
我吃力地拖动着双腿,往护卫队总部走去。那离这里不远,只有四百米左右,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很吃力,要不是心爱搀扶着我,我不知道要摔倒多少次。
在走到护卫队总部前门后,两个站在门口的亚人用手枪指着我。其中一人上前抓住我的衣领,对着我大吼:“你就是白糖!?你对司令做什么你自己清楚,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心爱突然抓住那人抓住我衣领的手,用力往下一按后转体侧踢,那亚人一下被踢飞出去,手枪“啪嗒”的掉在我们旁边。
“这事不关小白糖的事!”
那人在地上摇晃着站起来:“心爱前辈?您为什么要帮外人!?难道我们亚人的性命还不如人类有价值吗!?”
心爱捡起地上的手枪,指着他:“白糖才不是什么外人!他是拯救联邦的英雄!!”
我看见在旁边的另一个亚人跑进去护卫队总部内,似乎在搬救兵。
“您为了区区一个人类而放弃了在护卫队的地位,我都为您感到不值,看在您曾经是我上头的份上,今天就算了。”
那亚人用刀指着我:“但是联邦内比我情绪更激动的人到处都是,我不希望看到心爱前辈在你尸体上哭泣的场景,识趣的就快回到人类世界!”
心爱咬着牙,眼泪从她的眼眶流出,握着手枪的手在颤抖。我看得很清楚,那把刀指着我的一瞬间,她扣动了扳机,但并没有子弹发射出来,不清楚是没有上膛开始没有子弹。
要是那是一把能够发射子弹的枪,她会开枪打死眼前的亚人?就仅仅是为了我?你怎么这么笨呐!!
我低着头,站在护卫队总部的门口,温暖的阳光明明就洒在我身上,可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温暖。四周看热闹的亚人逐渐围上来,我被包围在中间,就像是手足无措待宰的羔羊一样。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名少女,紧紧地握住我的左手:“哥哥!”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焦急地望着我,我现在一定很不堪,一定很狼狈吧。
“心爱姐,哥哥这是怎么了?还有你手上的枪,大家这是怎么了?”
心爱把脑袋转过来:“洛洛,你先带白糖离开这里吧,稍后再给你解释。”
我仅仅只是低着头,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我真的拥有很强的力量也无能为力,很多时候单靠力量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一个声音从护卫队总部内传来:“站住,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一个穿着橙红色披风的亚人从里面走出来,她的眼神像老虎一样让人胆寒。
“琥栗将军!”
“是琥栗将军,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威猛!”
“耶耶耶!琥栗将军!将人类驱逐出去!”
“将军快看我!我是您的头号粉丝!”
“将军快把恶心的人类赶出去!”
就像是某种传说级人物出场一样,四周的人群发出熙熙攘攘的欢呼声,站在人群中的我显得更加无助。若不是洛洛抱住我的左手,我可能随时都会因为肌无力而倒下去。
琥栗:“白糖……是吧?我们此时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是叛徒。”她开始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并且散发着一股凌人的气息。
“第一点,原本平静祥和的联邦,在你获得联邦公民身份后,当天晚上就遭到了人类的大规模入侵。这很明显就是你在得到我们信任后才发动进攻,以此来洗脱你的嫌疑。”
“第二点,你为联邦制作的武器根本就没有能够将人类杀死的杀伤力,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体型稍大的人类,而枪支对他根本无效。所以你为联邦制作武器的目的也是为了洗脱你的嫌疑。”
“第三点,那个体型稍大的人类并没有进攻联邦,而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消失了,在清点死亡者时找不到他的尸体。而恰好你也在那一晚消失,原本应该死掉的你,现在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唯一解释得通的理由是你们提前串通好,在亚人撤离战场后你和他回到了人类世界。并且京和林乃都说是从人类城市找到你的,这再一次证实了你是叛徒的事实!”
她此时已经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指着我:“最后一点,你使用受到诅咒的能力,向联邦的最高统治者—娜塔·蝴蝶进行了攻击!而她到现在都还在昏迷状态!”
我一直低着头,我像是被送上断头台的犯人一样,四周的人群在为她激情澎湃的言语煽动,为她发出欢呼。
我不想解释,此时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有用,我成了联邦的犯人!!众人开始将我推上风口浪尖,天与地在我眼中被颠倒,无助感将我侵蚀……
“一派胡言!你们完全就是在颠倒是非!小白糖为了联邦付出过多少,你们看到的又有多少!?而你们现在却这么对待白糖!!”
心爱……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在说了,你再次拥护我的话,你会被我牵扯的,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琥栗从腰间拔出佩剑指向心爱:“小狐狸,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被人类蛊惑了吧,可怜的小狐狸……”
心爱习惯性的把手伸向腰间,但那什么都没有,自从她从护卫队辞职后,护卫队就没收了她的佩刀,除了那次特殊任务之外。
洛洛突然开口:“你们喜欢看烟花吗?我只说一遍,在三十秒内不给哥哥和心爱姐道歉的话,你们都将成为烟花!!”
琥栗心不在焉的哼笑了一下:“我说小妹妹,你好像还没搞清楚情况吧?现在你们可是罪人!!”
我拉了一下洛洛的裙角,无力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那么做。
这是洛洛第一次反驳我:“哥哥!他们都要踩到哥哥头上了,不给他们教训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够了!”洛洛被我的吼叫而吓了一跳。
“抱歉……我们走吧……”
洛洛微笑着摇头:“哥哥不用道歉,哥哥不管去哪洛洛都会陪着哥哥,所以多依靠洛洛吧。”
洛洛搀扶着我,往人群外围走去,我的左手突然被拉住。
泪水从心爱的眼眶中夺眶而出,她突然抱着我:“白糖……我会陪着你的,让我跟着你走吧!我会很听话的,我会认真做饭给你吃的,我会给你摸大尾巴的……所以……让我和你一起……”
琥栗冲上去抓住心爱的肩膀:“心爱你疯了吗!?你这是在断送自己的未来!!作为你的朋友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我低着头,明明很伤心,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掉不下来,为什么,我果然是无情的邪恶人类么……
眼中的世界逐渐失去色彩,四周的一切此时显得多么的黯淡,是因为阳光被乌云遮挡了吗?春天的云总是爱挡在太阳面前,怎么赶都不走。
我推开了心爱,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无助地望着我,身体逐渐跪在地上,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些什么,是我辜负了心爱,我欠了心爱太多太多。
所以我推开了她,留在我身边只会让她受到冷眼和仇视,我绝对不能让她蒙受那些屈辱。但她那时的表情……难道是绝望……
琥栗从后面抱住跪在地上的心爱:“心爱,回来吧,人类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我向人群外走去,人群很自觉的为我们让出了一条路。人群对着我们指指点点,他们交头接耳,他们痛斥着我,我同时也在痛斥着自己。
雨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它们是那么的纤细,是那么的优雅,但它们落在我身上时却像无数枚针一样刺痛着我。
我的脚步艰难的抬起……放下……抬起……放下……细雨开始渐大,雨会将我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全部冲刷掉……
在妹妹的搀扶下,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孤儿院门前。孤儿院么……我在这里唯一的家,我下意识的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
我在门前站了许久,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刚想向缝隙中看去,但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别过来!你这个叛徒!”
大门被狠狠的关上……“碰”的一声像是召唤恶魔的音乐,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恶爪紧紧勒住,无法呼吸……
我呆呆地站在大雨中的门前许久,最后的幻想破灭了,联邦内除了心爱已经没人相信我了……所以更不能让心爱接近我。
雨越下越大,滴答声快要将我杀死,思绪飘回到了父亲将我赶出门的那一晚。相比之下,现在痛苦得多……我唯一的归宿……破灭了……
“走吧……”
“嗯……”
我迈着我沉重的双腿,往联邦外,往妖精森林外,往亚人的视线外走去……
妹妹就这样一路搀扶着我,不管雨下得多大,我走得又有多慢,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我低着头,雨水打在森林地上的水坑,污浊的泥水被激打上来,洛洛白色的连衣裙再一次变得污浊。
森林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水坑,一个稍不留神,脚踩到泥坑上时就会滑倒,搀扶着我的妹妹也收到我的牵连,污浊的泥再一次盖满她的连衣裙。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春季的妖精森林散发出一股奇特的花香……一个稍不留神,我又滑倒在森林的地上……
洛洛站起来后拉着我的手,试图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松开了洛洛的手,接着摇摇头。
洛洛没有问我原因,而是和我一样躺在森林的泥地上……她躺在我的左边,紧紧握住我的左手。
我望着头上的森林,高大的树木几乎将光线全部遮挡,但仍有光线能够穿过这密集的树叶。雨水顺着树叶的叶脉流下,滴落到小水坑内,滴滴答答的……
可恶!这该死的眼泪怎么现在才往下流,那些事情明明都过去了,现在流泪又有什么用!!
可是没办法啊!!难过啊!我非常难过啊!连孤儿院的大家都认为我是卧底了!那我做的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啊!!
求求你了,白糖。别再去想那些事情了,它们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已经任何东西都改变不了了啊!!
洛洛突然用力握住我的手:“哥哥,你在哭吗…………洛洛现在可是很高兴哦,洛洛又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
“哥哥,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洛洛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哥哥,洛洛会去赚钱给哥哥,哥哥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洛洛带着好吃的回来就行了。”
“虽然我们是兄妹,但是……但是洛洛是允许哥哥喜欢洛洛的,不是家人的那种喜欢,是……是,是和洛洛结婚的那种喜欢……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不合适,但是洛洛想要将这份心情传递给哥哥。”
现在和我说这些的话,只会让我更加痛恨自己,接下来的道路我又该怎么走,难道一死了之?不,不可以,我还要照顾洛洛,我还要照顾我唯一的妹妹,我还要照顾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妹妹!!
心爱那时候是想跟过来的吧,真是个傻瓜,外面可全部都是危险。我必须要建立一个能够保护我心爱之人,我珍视之人的港湾!!我不能自暴自弃,我不能就在这里放弃!
我将头转向洛洛,洛洛一直面向我微笑着,脸颊微红着:“妹妹……谢谢你,但是已经够了,你为我付出的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事,就靠我吧,我会建立能够让洛洛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