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之前。
有一个黑衣人给伯爵的贴身随从一个小巧的玩意儿。那是一套做工精巧的袖珍弓弩,只有两根手指的长度和粗细,弓弩里填充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上面涂了毒,你只有一次机会。”
随从对他点点头,算是明白了。然后见那随从把弓弩小心的绑在右手手腕上,用衣物遮住以免引人注意。
这弓弩上有个小机关,对着凸起处按下去,里面的针就会发射出来。所以,右手的中指,就足够使用它。
黑衣人马上就离开了侯爵府,整个过程没被人瞧见。
看着被衣袖巧妙遮住的,虽然小巧,但足以致人性命的暗杀工具,随从内心里发出了叹息:终究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么?
(视角:伯爵的贴身随从)
我从来就对伯爵大人一片忠心,他是个好人。
除了他以外,我没见过有哪个贵族老爷,有着便衣逛贫民窟的癖好。
也正是因为这癖好,他偶然路过一条幽暗的小街道,遇见了我。
我当时倒在地上,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奄奄一息。高烧已经夺了我的神智。
他令人将我带回了伯爵府,叫医师给我喂了退烧药,让女仆喂我白米粥吃。
待我恢复后,他来到了我暂住的房间里。
“你口音怪怪的,不是本地人吧……有工作么?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么?”
“没有。”真是屈辱而又无奈的回答。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会有人给你安排工作的,薪水是没有的,仅仅包吃包住。毕竟我救你一条命,你要偿还我如果用金钱来算,就已经是无价了。
他留下这么一句,走出了房间。
我思索了我可以干的工作。
我原是是山林猎户,独自一人生活,没有亲人。来城里卖自己从深山中所猎得的狐狸毛皮,不想却被奸人所害,坑去了我的货物,还夺取了我仅有的回到山林中的费用……
甩开脑海中重现的悲惨往事,想了想,我还是诚实地将我只会打猎这一特长告诉了管家,管家听后汇报给伯爵老爷。
老爷要试试我狩猎的水准,在一次打猎途中叫上了我。
老爷打猎周围跟着一大圈人,他弯弓去射猎物,射中了就由那一圈随从去抓来带回去。
老爷叫我:“哎,那个猎人,你来试试?”说罢把弓递给我。
我没有名字,因为出生以来就没有父母。收养我的人是个哑巴猎人,应该是在我十七八岁时,他死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龄。
一直到现在我都很少和人交谈,大抵与我交谈的也就是那些皮毛商人,和山中迷路的行人。老爷只能用“猎人”这个职业来称呼我这无名氏。
我深吸了一口气,往一条繁茂的草丛里走去。老爷也没问,下了马跟上我。
其实我发觉,老爷都是在马上射箭,走的都是能通人和马的大道,所以遇见的猎物很少。我选的这个满是杂草的路,有野兽的痕迹,偶然露出的黑土地上,踏了脚印,非人非马,以及那青草上,还沾了一些粪便。往这边走,准会有收获。
运气很好,我遇见了一只鹿,弯弓射中了它的肚子。受伤了的它没跑掉,给老爷的随从擒住了。
老爷惊叹:“不愧是专业的,效率真高。你还会其他的什么不?”
放夹子,挖陷阱,设绳套什么的,都会点儿。
“真好,那以后我狩猎都带你出来玩!”
那一夜老爷备了丰盛的大餐犒劳我,主菜就是那只鹿。
第二次出猎给了我展示身手的机会。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制作兽夹,熬香骨头弄成诱饵,找来一些结实的长绳,打好活结。
活结很好解开,是猎人们惯用的手段。野兽畜生们没有手,只会挣扎,撕咬,所以那绳要好。老爷给我的绳,结实程度就是让那狼用尖锐的牙齿来磨,估计都能撑上一天。若畜生越用力往外拔,那绳套箍的越紧,越不可能挣脱。
到了地方,我又花了两个小时来挖了三个陷阱,放上诱饵,在上面铺层硬树枝,再放青草遮盖。
结果也令人满意,我的努力没白费。
绳套抓了十几只野兔,还意外的套住了一只竹鸡的脖子。陷阱里有一只狐狸,和一只野猴!有一个陷阱没被踩。兽夹夹了几只野兔,还有一条有毒的青蛇。
伯爵老爷至始至终都是在一旁看我操作,但也没看到他觉得厌烦。
那一天伯爵叫了辆马车过来运被我捕获的货物。
猴子给放了,听说猴脑挺好吃,但伯爵老爷不想伤害这类人的生物。
蛇放在那里自生自灭,万一被咬到了可就得不偿失,所以我们都没管它。
野兔肉好吃,竹鸡也不赖。至于那狐狸,更是罕见的白色毛皮,可以卖个好价钱。
老爷问我:“你会架马车不?”
“不会。”
“就你这捕猎技术,不配个马车都无法把猎物带回去。下次你学学吧,学会了就我和你两个人出来,省得带那么一堆光跑腿的出来,你自己架个马车就够了。”
“好。”
我对架马车显示出极好的天赋,只学了一个月,就把车拉得比府上的老车夫还快还稳。
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伯爵老爷用的人都是和我一样的生活艰难的人。那老车夫是个跛子,年纪又大,若不是伯爵给他个工作,估计早就潦倒到吃不上饭了……
伯爵可不管这么多,见我学习天份高,又让我学算账。
我很快学会。毕竟交易毛皮,我以前也吃过不少苦头,发觉了算账的重要性,给奸商磨练出来了。
再之后,用了三个月,把我的口音给纠正,还让我学会了基本的认字写字。
我就一边看着书识字,一边做了老爷最要好的随从。基本上去哪儿都把我带着。我也渐渐学会了各种技能,还有贵族间的基本礼仪。
“没有名字怎么成?我看你就叫‘威廉’吧!跟我姓,威廉·罗德。”
我受宠若惊的接受了。
“威廉啊,你多大了?”
“不知道。估计二三十了吧。”
“那你就算是二十三岁!我看你就像是二十三岁的人。你的生日和我一样吧……”
“多谢老爷!”
“威廉呐!你也年纪不小了,我给你介绍个姑娘,明天你们认识认识?”
“啊?!好的!”我羞红了脸。
“威廉……”
托老爷的福,我有了家庭,有了妻子,有了一个女儿,生活美满。
老爷对我真的很好。他对那些落魄的人都挺好,常常把一些潦倒街头的人带回来。
虽然老爷爱玩儿,不务正业,但世袭伯爵这一地位能保他一世荣华富贵了,何况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在我心中,就这么过下去吧,挺好的。
但是,今年,一切都让我改变了。
老爷带回来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儿,要我好生照顾那他。
“这小孩儿,见到我就抱着我的腿,哭的可怜兮兮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问他也不说话。”老爷说。
我理解老爷的好心,这小孩看起来面貌还挺清秀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随后我把小男孩带回了家里,给他备好热水,备好衣物,嘱咐他洗澡。
他点了点头,我随即离开了家。
驾着马车把老爷送到了驿站,他要去京城了,过段时间才回来。
等我回到家,发现气氛就不对了。
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不见了,那个小男孩,和一个黑衣人,冷冷地看着我。
“你的亲人在我的手上。劝你不要乱动乱想。比如现在不要想着逃跑通知那管家。”
短暂的失神后我明白了局势,不由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
“你们想怎么样?”我恨恨地盯着那小孩,想把他用目光生吞。
“很简单。只要你和我们合作,你的妻子和女儿就不会有事。”
我这才惊觉,这一开始就是针对伯爵老爷的一个局。
小男孩留在了我身边,装的老老实实,伯爵老爷完全没看出什么,但我知道,那小男孩只是幕后人派来监督我的一枚棋子。
我的妻子和女儿也回来了,只是她们体内,被下了毒,并且神智不太清楚。我妻子只认得我和我女儿,连基本的生活起居想要完成都十分困难。
“我们这里有药,只要你听从我们的命令,药就会给你。”
据那黑衣人说,若长达一定不服用药,就是彻底迷失心智,然后发疯,痛苦地死去。
若是按时用药,会抑制毒性,慢慢的会恢复智慧,服用药到一定程度就能彻底解毒。
他们给我的任务,就是让我定期报告给他们关于伯爵的信息。
在这一点上,我偷偷地瞒了一些重要讯息,防止他们危害伯爵老爷。
他们也没察觉出什么,我一直这么认为,毕竟我自认为我隐藏得很好。
直到昨晚——
“你以为,你每次告诉我们的消息都是偷工减料的产物,我们不知道么?”黑衣人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我痛苦的半跪了下去。
“明天,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往的事我们也不追究了。只要你完成明天的任务,我们就让你的亲人恢复正常。”
“什么任务?”我强忍痛苦,询问出声。
“在明天克里斯侯爵的寿宴上,杀了侯爵那家伙。详细计划明天侯爵府内接应的人会告诉你。”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很危险,但你可要想清楚,这关系到你挚爱的人的性命。成功了,她们也就自由了。你会为了她们牺牲自己的,这就是一家之主的伟大的责任感,对吧?”
黑衣人的声音在我听来,特别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