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初恋

作者:硕鼠人 更新时间:2023/5/25 2:18:44 字数:2760

大学辍学居宅家期间,我意外收获了一个女朋友。我平常叫她小语,因为我老是念错她本名,同时认为昵称要显得亲密些。她自夸其会识人,能从茫茫的垃圾场中找到像我这样的宝贵。小语说,她小时候就立志于艺术的事业,未果,也要做艺术家的妻子。我是如此,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即使我对艺术一无所知,缺乏兴致。她总要坚持自己的判断,听我反驳,脸色会特不高兴,愠色地看我几眼。

自从我们交往以后,我倒是没那么宅了,即使依然处于无业状态。她要我出门陪她玩,我也不敢不从命。然而我见到人群,行走的路人,就像撞见秃鹫的野兔。当她挽着我的手,我同她来到商场,珠宝店、服装店、饰品店、玩具店等映入眼帘,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三五成群,在我身旁擦肩而过。我不禁汗颜,转头看向小语,却不知她在何时离开了我身边。倏然间,我心慌意乱,想要逃离这个境地。若我清楚该如何面对这个现实,我也就不会常年窝在家中,饱受家人冷眼、他者嘲笑。恰好下一秒钟,我便看到小语对我招手,才不至于发疯。她又走到我的身前,握住我的手腕,领着我去一家里面尽是些小玩意的店子。

她带我逛了一圈商场,我不觉得有她所说的那样有趣。事实上,我不是没有来过,在妹妹还是初中时,我也曾经像小语一样,带着她来这儿一次又一次。妹妹特别喜欢吃冰淇淋,我经常带她去甜品站,一人一份,边走边吃着。如今小语也给了我一份冰淇淋,巧克力味的。我小口品尝了一下,味道依旧与曾经一样,多少年也没啥变化,只是同样的价钱,份量却变少了。我盯着小语,她正舔冰吃,嘴角处沾了一块。我想提醒她,但是她已经意识到我瞧着她,她就动了动舌头,把那一块也吃了进去。我想这一点她也比我的妹妹要聪明,妹妹从小就难以察觉到这些细节,非要提醒不可。小语凑到我身边,笑得说我懂体贴人了。我心想我本来就有这能力,但没说出口。

现在回想我与她的交往,无非就是逛这家店铺,又逛那家店铺,几乎一样东西都没买。在饭店里吃了一顿午饭,又吃了一顿晚饭。计划看电影,影院没啥好片。若去KTV,我又五音不全,不想丢人现眼。这座小城市没有乐子可消遣,或许开房会有趣。但是我小女友尚未成年,我实在害怕担负责任。

小语有时会给我看她的速写与水彩画,我仔细鉴赏一番,没想出什么妙语。她自称画的很差,我又没啥见解。她用手指头指了图画的几处,很认真地列举其不足。我听她这样说,确实也是这一回事。然而我认为,何必那么较真,开心就好。她见我如此想,看了我几眼,会儿坐在我的床上,望眼投向窗外。一望无际的穹庐,盖住了广大的城市。大厦一排一排地砌于混凝土与水泥地之上,公园里的花盆与树木赋予这片灰蒙蒙的世界一点儿鲜活的绿色。

去年五月的时候,我协助小语上传了她新的画稿。网上账号是两人共享的,由于她要高考的缘故,目前是我全盘操作运营。因为我算是有点绘画功底,于是就尝试使用数位板,慢慢地分好几个图层,铺好底色,再研究如何添加光影、细化色彩,以及来点小语说的吸引绘圈女孩的背景花案。这个板子是听小语建议才买的,练习了好几周才开始适应。小语说要吸引人看,就得有极其奇妙的色彩。为了满足小女友对我的严格要求,我还是立马动手去了解板绘与插画教程,并且以儿子的信誉从父母那里乞讨到几千大洋。

由于没有其他事情要做,我每天都是在创作与睡觉中度过。小语没有时间去练习绘画,她家人也不允许她走艺考的道理,大概是家庭状况不允许,然而借口是意外伤人。我仍记得小语露出灰心的神情,与她娇小身躯形相反的印象,不是受伤的小白兔,而是挣扎长嗥的狼。她最近头发剪得比先前短了点,眼睛似乎是熬夜的成果,阴沉沉的。我恍惚想不起那个出苞欲放的少女,而能见到的是熟透了的女人。

那一天,她翘着二郎腿,倒在黑色的人体工学椅上,合上双眼。她身穿一件薄薄的深棕色大衣,但是现在正转热了。我只见过她穿浅白淡粉色的衬衣裙,或是单色调的校服。她忧郁地看我,起身到我面前。前几天她画水彩被家里人撞见,他们要她悬崖勒马,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当然是不愿意听话的,艺术对她而言就是生命,没有个性的日子是不值得过的。为此她与家人们大吵一架,忿忿的离家出走,搬去同学家住了两天。她本想来我家的,但是怕太快暴露。我们俩家人的关系挺好,有相互联络。

我听完大为震撼,平日不见得她能有这么大的勇气,竟然会一股气就走了。我几乎没见过她不满的模样,她一直都是乖乖女,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之前她就没干过偷偷带手机到学校以外,更加出格的事情。她唯一糊涂的一点,就是成了我的女友。我担心她放弃学业,可仔细一想,大多数人都不是读书的料,不读也罢。仅仅是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与日益严重的社会竞争压力,人们才不断地攀比学历与成绩。尚且读好书对生活也难以有帮助,我当年就是这么想,才放弃了我的学业。但是要我叫小语重蹈旧辙,多少是强人所难。

她见我神情不对劲,连忙地说没有放弃学业的想法。她是不想为了学业,而放弃对艺术的追求。高考是要来临,但不代表其他事便不再重要。绘画是她缓解焦虑的手段,没有点闲暇放在其爱好,她大概率要精神崩溃。我说再坚持几个月,会解放的。她回避了这答案,对我说我若有魄力,租一间屋子,她与我同居。等她上大学,我去大学城附近找工作,一起过小日子。她又忽而小声对我耳呼气,说她其实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艺术。她讨厌自己的父亲,他总是用奇怪的眼色看着自己,并且喜欢拿小狗来与她作比较。最近他与妈妈离婚了,打算再娶个老婆,她实在不想跟陌生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沉默了,这事完全超乎我预料。

我问她还有多久成年,她说六月底才是。于是我没有吭声,或许我能够帮忙,但是租房子的事情,我不了解。若是要租房,再快也得等到下个月,到时候我得找借口向我自己父母说,我出去了便要打工,不再劳烦家人。因此我会开启与小语的同居生活,她肯定是义无反顾的。然而与家庭决裂,绝不是一件善事。我到时候就要供养小语去读大学,除非我狠心让她也沦为像我一样没有文凭的边缘人士。

她爸爸会恨我的,想方设法,就算牺牲女儿的幸福,也要棒打我俩鸳鸯。更何况我无法带给她任何好处,她对生活的态度还是太浪漫。她会埋汰我,怨恨我,未来某一天再讨论起爱情,她会说年少懵懂无知,稀里糊涂地沦落到这个地步。更何况她对自己父亲的评价,也许仅是主观偏见。因为她爸爸阻碍了她发展爱好,就觉得他心怀不轨。她不接受离婚这个事实,就以己度人,认为有人要迫害她。我无法去求证,眼睛不愿意再寻找。我犹豫半天,对她说要想想吧。她握紧了拳头,我不敢看她,于是想伸手摸她,她抗拒了。

后来她向家里人妥协,她爸没有阻止她继续创作,只是偶尔会咕哝几声。那个早上天一亮,她不等我醒来,便离开我了。她一人拎着书包去了学校,待了整个白天,后徒步走回家中。据说她父亲的反应是很冷淡的,仿佛女儿没有消失过。她在同学家睡了两天,过意不去,自费去宾馆住了一夜,又到我家借宿了一晚。这件事后,我与她没了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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