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两人的对决，以孙耀阳的胜利落幕，他脸上挂着得意的表情。反观高珊珊，一脸的忿然。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因为一块苹果大打出手，李娜倒是纯粹为两人在公共场合的幼稚行为感到羞耻。躲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时间，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的气氛直到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
来者是一名中年男性，他身穿医生常备的白色大褂，面容消瘦骨感，头顶上稀疏的毛发侧面的证明了他的医术高超，脸上挂着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黑框眼镜。
是隋医生，我住院时的主治医师，他比以前瘦了，也憔悴了。双眼无神，眼眶内陷，细小的胡茬密集的拥挤在下巴下巴周围。
他手上拿着一个档案袋，刚走进病房，便径直走到孙耀阳面前。
“小孙，很抱歉我们没能找到小林。”
他的语气低沉，情绪低迷，倒是孙耀阳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消散，坐在一旁的高珊珊急忙起身走到我和李娜身旁，将周围的空间留给孙耀阳和隋医生。
隋医生伸手推了推悬在鼻梁上的眼镜，坐在凳子上，沉默了许久才幽幽说道：“对于小林母亲的事，我深感遗憾，但小林是个好孩子，以他出院时的身体状态，恐怕已经......”
隋医生的话说到一半，我站在一旁撇过脸，不敢去看他坐在凳子上消瘦的背影。高珊珊和李娜识趣的拉着我走出了病房。
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隋医生在我住院的时候对我关照有加，在我刚进医院的时候，总是会在手术后递给我一颗软糖，哄骗我说：“这是能让恐慌消失的药丸，吃了就不害怕了。”
那时的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恐慌，每次检查前我很害怕自己的病情会不受控制的恶化，尽管事实的确如此。
隋医生每次检查结束，都会跟我讲让人尴尬的冷笑话，让我在尴尬和笑声中忘却自己对病情的恐惧。
但现在，那个幽默风趣的医生，憔悴的吓人。这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来自我的不辞而别，我对他的愧疚几乎占满了我的大脑。
靠着高珊珊和李娜的搀扶，我才没有倒在地上。
高珊珊敏锐的察觉到我心情上的变化，她搀着我，关心的问道：“咋了，小林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连忙向她摆手说道：“就是有点低血糖，脑袋有些晕。”
短暂的平复情绪后，我离开了两人的搀扶，对她俩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突然有点事。”
没等两人说话，我便逃似的离开，即使看到刚走出门的隋医生，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这一次，我又选择了逃避。
现在的我不敢站在隋医生面前，愧疚和自责已经当选了自己情绪的主导，我知道现在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认出我当年躺在病床上的少年。
或许，我本身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总是会用逃避来缓解自己的心情。在第一次被查出自己患有遗传性心脏疾病，在母亲装作满不在乎，让她以为我失去了对生活的期望，最终导致她自杀的人也是我。
甚至在得知死讯后，我的不辞而别，也让那个曾经对我关照有佳的中年男人饱受精神上的折磨。
我的懦弱的性格，导致了许多关心我的人变得不幸。
那孙耀阳呢？
是不是因为我他才会奋不顾身的跳进火灾？
因为我的出现对他的生活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会不会让他感到困扰？
走在离出租屋相反的方向，我不想回家，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只会加剧我的负面情绪。
我明白这是在跟自己较劲，但如果没有我，他们会不会变得更好？
母亲也不会因为偿还巨额的费用远走他乡，隋医生也不会因为我的不辞而别而伤心，孙耀阳也不会因为要养一个累赘增加生活得到压力。
或者，从一开始我不应该选择治疗，而是应该在那时就选择结束自己的无用的人生。
天空在不经意间变得昏暗，细碎的雨滴从上空落下，我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一个人走在街上。
低头看着街道上沉积的水坑，水坑里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嘲笑我的无能，渐渐地，水坑里的人变成了那个讨人厌的清瘦男人。
看着自己曾经的脸，我心中升起一阵无名火，发疯的抬腿想水坑中的自己狠狠跺去。
水花四建，路过的行人打着伞，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用几个拿起手机拍照，似乎要把我发疯的样子记录下来。
一辆出租车在我不远处停下，随着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伞向我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等他靠近，我看清了他的脸，是孙耀阳，他急忙打横将我抱起，带到出租车的后座。
我两眼无神的望着他的侧脸，他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像是绘本中的英雄，总会在最危机的时候帮助主人公走出险境。
但我不是绘本上的主人公的，他也不是好脾气的英雄，我俩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他罕见的对我发了脾气。
“你TM疯了，一个人瞎跑什么？”
面对他的愤怒，我能做的只有只有沉默，我知道自己亏欠他的太多了，从他为我提供住宿，到在生活上对我的帮助。
明明我俩只是朋友，他为什么会这么不留余地的帮我？
“说话啊？你TM是不是有病，妈的，每次都这样。”
我的沉默似乎让他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他眼神中的关怀，却无法影藏。
他不是真的在生气，只不过是我这次做的确实有点过分。此刻的我身心俱疲，我的头缓缓的靠近他的肩膀，他刚想说话，我伸手捂住他的嘴，让他将话咽在肚子里。
我太累了，现在我只想闭着眼睛睡一会，说不定在清醒后，烦心的事就会消失不见。
靠着孙耀阳的肩膀，听着车窗外雨水击打地面的嘈杂声音，缓缓闭上双眼，不知不觉的将自己藏在梦中。
这一次，我又选择了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