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苍白的阳光撕开云层，它早已拒绝交替的季节，变得沉默而冰冷，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猩红的光芒再其中燃烧，跃动，那是与蓝月对立的颜色。
白泠穿戴好装备站在铁门前，这些都是欣莱安为她准备的。她的腰上别着手枪，背袋里面还有几副弹夹，都用奇怪的纸张包着。
“看来你准备好了，审判长不在这里，就让我来告诉你任务吧。”
“替我谢谢她，至少我有新衣服了。”
但有一说一款式是和之前一样的，这大概是某种制式服装。
“我已经替你谢过了，”克林顿笑着说。“你不必再去一次。”
“这么说这些东西是先生你帮我申请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这次出去调查一定要注意安全，审判长给你安排了一个帮手，只是那小家伙最近才离家出走一次，你一定要看好她。”
“这样啊……她就是你们之前谈到的遗魂吗？”
“嗯，那孩子叫莎莉亚。”
“让一个孩子跟我去……”白泠顿了顿。“这样真的合适吗？不会有危险什么的吗？”她感到不安，思绪一转，她想到应该再带些烟雾弹，或者凝胶之类的玩意，审判长管辖的城镇仓库在大路上第四条横路的转角处的一个小巷里，现在去取肯定是来不及了。早点说啊，我应该带更多应急的物品，我也许还要再弄件斗篷，还要多余的鞋子，以及弄条军毯和绷带来。
“别忘了，你也是个孩子。”克林顿说。
“能来到这里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之前可是军团术士。”
“我赌三十枚铜币，那孩子的手段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克林顿轻松的说道。
“所以其实不是让我照顾她，而是让她来照顾我喽。”白泠将手臂放到脖子后面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得学会合作，互相照应，这大概就是审判长的用意吧，好好锻炼一下你们。”
“来谈谈任务吧。”
“去取回一个烛台，跟着莎莉亚你会找到它的。接下来是注意事项，这才是最重要的，第一，你要知道墓园的怪物领地意识都很强，但是只要你不去主动招惹它们，隐藏好自己的气味，它们就不会攻击你。”
“第二，如果遇到幻觉或者超出你能力范围的异常现象，一定要确保提灯是亮着的，要快速远离，不要试图靠近。”
“第三，完成任务是你的首要目标，不要被其他事物，尤其是你的好奇心影响，要坚定自己的意志。但是生命也是很重要的，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放弃调查，不用勉强自己。”
白泠眼睛里倒是没有畏惧的意思，但对于冒险她还是挺抗拒的。
“我明白了，但是为什么不能让先生您也加入呢？”
“我也想跟着你们啊，不过我手头还有工作要完成。”
“好吧，那我出发了。”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担忧全部都给吐出来，想象着它们飘向空中，然后缓缓消散。
“祝你好运。”
***
白泠来到边缘地，高耸的城墙伫立于此，那些老旧粗糙的石砖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这让她联想起了在地牢的日子，可眼前的事物却比她原本待过的地狱，更加古老神秘，墙壁总是能勾起人们的无限遐想，在门的尽头，在墙的尽头，究竟隔绝了什么呢？她对此一无所知。
钟声敲响，鸟兽被其惊醒，它们串成一片飞向天空，嘶叫声混杂在一起，抬头能看见黑色的羽毛泛着白光，在空中飘荡，随后缓缓落下……待它们的身影消失后，周围又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干燥的风，以及滚滚而来的钟鸣声。
白泠将视线投向城门，那里站了一个黑色的矮小声音，她戴着兜帽，头上有两处尖尖的隆起，那大概就是她的耳朵，微风掀起她脚边的沙石，她挪动双脚，白泠似乎能隐隐听见对方鞋跟摩擦沙地的声音，能听见帽檐摩擦发丝的声音，直到她转身，透过面具的眼睛，望向这边，她们只对上了一瞬视线。
随着钟响，巨大的齿轮带动机械，让城墙醒了过来，城门颤抖着，抖落无数沙子和石块，像是咳嗽的巨人，不断发出断断续续的轰鸣声，似有铁器撞击，似有刀剑摩擦，但不论是哪种，都带着一种坚硬和浑厚，那是古老的叹息，是钟声的残余，没人知道它究竟镇守过什么，它老的就连故事都不曾剩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不免开始胡思乱想，她迈着步子，想起了双脚不属于自己的那段时光，她庆幸自己恢复的很快，庆幸自己依然能够奔跑跳跃，能靠自己就能够着柜子上的糖果，但是她始终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想一个遍，没过多久她就走到了那名女孩身边。
“日安，你就是白泠吗？大叔向我谈起过你。”她语气中夹带着一丝烦躁。
莎莉亚的声音依然还带着些童稚，她的确比白泠更年轻，这一点不仅仅只体现在身高上，白色的狐脸面具遮住了她的脸，只有黑色的发丝覆盖在面具边缘，随着微风浅浅浮动。她细长的猫尾巴自斗篷中伸出，时不时会晃动几下，似乎是为了让她能够耐心点，替她解闷。
白泠倒是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平时都是怎么解决穿衣问题的，而且四只耳朵的兽人，该怎么回避噪音呢？毕竟不可能一次性用手捂住四个耳朵。
站在城门边上的法卫都身着精致的黑袍，那上面刻满了金色的图腾和古老文字。他们头戴山羊颅骨，有锋利的黑色长角自兜帽中伸出，他们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又像是肃穆的殿堂骑士，少部分法卫胸口抱剑长有白角，但大部分的都是提着巨弓，还有猎矛，角也是黑色的。
他们大多都沉默不语，有着和欣莱安一样的气场，但明显还是他们的压迫感更强，可能是因为打扮的缘故，以及他们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就像是诡异的漆黑墓碑地，这样的集群难免不让人心生恶寒。
“为什么不让这群人去执行任务。”
白泠向莎莉亚问道。
“法卫的能力很强大，但是他们无法出城，这里是墓园的泉眼，也是契约最为牢固的地方，法卫的职责便是保证契约的运行，以及维持边境的秩序，除此以外的事情，他们一律不会接手，除非审判长强制要求。”
“如果法卫出了城呢？”
“据说法卫已经很难感受到达拉克斯了，失去与主的联系，他们就只能靠契约维护存续，所以如果出了城，他们的生命力会极速损耗，倘若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可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她们的聊天结束了，站在一旁的持剑法卫，示意她们快些出城，审判长告诉过白泠，她们需要在特定的时间赶回来，城门并不会一直开启。
白泠掀开兜帽，冷涩的微风划过面颊，能嗅到湿重的雾水，她们站在石桥上，身后的城门缓缓关闭，她感到整座桥梁似乎都在轻微震动，即使这不过是她的错觉。
今天是启程的第一天，身旁的小姑娘大概是名老手，接下来她们还有很长的磨合时间。
阳光照不透雾气，但是前方依然有灯光指引，它们就布置在桥的两侧，在上面行走总是能看见那些闪着金色光芒的长明灯。白泠没有回头，她知道回头不是什么好习惯。莎莉亚就走在前面，她的脚步很轻，轻到白泠差点认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走路，也许是水流声把莎莉亚的脚步盖住了吧。这水声和在地牢听到的不一样，地牢很狭窄，但是这片湖很宽广。
她沿着大桥的边缘走，能看到许多摇晃的黑影，她细看才勉强辨认出那其实是拴在桥上的小船。
能听到零零碎碎的鸟啼声，很难想象在这种环境下，它们还愿意跑出来活跃气氛，这些声音传不了多远，就会被高墙和雾气吞没。
希望接下来的旅途没有雾，还有如此湿冷的空气，或者会有吃人的林子。但没有达到目的地，谁也说不准，白泠她只是告诉自己不要退缩，至少自己不是一个人不是吗？是啊，不是一个人，她上次有这种感受的时候，就被人背叛了。
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欣莱安让自己活着，可能是别有用心罢了，毕竟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大善人吗？
她们离开了桥，来到了森林边缘，雾气到了这里就变淡了，眼前只剩下遮天蔽日的大树，莎莉亚告诉她此时应该点灯，她旋转着提灯上的按钮，并让她学着做。
她们必须用这些星点灯光来对抗这片森林的黑暗。
她们走了一段距离，这一路上只有脚踏在落叶和断枝上发出的脆响，像是安眠曲一样，枯燥而又单调。莎莉亚打了个哈欠，她一直在前面走，提着灯，从来没有转头或者低头过，只是看着前面的路，她似乎用不着地图还有地标就能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真是神秘的家伙，白泠不禁感到一丝疲倦，她也学着莎莉亚打了个哈欠，虽然林中的环境并不舒适，但她依然渴望入睡。这次的调查，负责人大概就是莎莉亚了，二把手才是白泠，不过既然只有两个人，也就不用如此细分了。白泠看到个奇怪的东西，有点像磨坊，它在自顾自的转圈，那东西看上去很老了，一直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别去看。”
莎莉亚低声提醒道，听到这句话以后白泠立马别过头，将帽檐拉低。她其实也注意到了一些端倪，在那东西下面，有一双鞋，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双鞋肯定在自己走路，也就是说有无形的东西在推那玩意。
真是见了鬼。
巨木林场。
白泠对这地方的了解不多，这也是她第一次出城，似乎每到一个地方，对她而言就一定是陌生的。闲来无事，莎莉亚跟白泠聊起了墓园。她们所处的城市是可以称作行政区的地方，除了这里，其余的都是无主之地，这座堡垒城市不知道因何而搭建，但可以肯定的是，有智遗魂离不开克维格的庇护。这座林场被雾湖隔离，想要前往这里就必须通过安魂桥，值得一提的是这座桥是因为笑话得名的。
你知道安魂和德洛里是什么关系吗？
啥关系？
一个是本土话，一个是玩笑话。
这是用来嘲讽某位堕落神使的，是一个只有古人熟识的玩笑，于是那位审判长就把德洛里之桥，更名为了安魂桥，来满足她的恶趣味，以及对那家伙的不满，至于关于德洛里·伊维斯的故事，大概早就已经失传了。
巨木林场的边缘也有城墙隔开，这里面其实也生存了些有智遗魂，他们都是些游民，并不会在固定的区域生活，行踪诡秘来去无踪。
在林场深处有一座塔楼，那漆黑如利剑的塔楼足矣穿过巨木的遮蔽刺向天空，但没人能看清它的全貌，因为它只是穿过去了而已，身躯依然被疯长的枝叶簇拥着。
达拉克斯有三道城墙，这些古老而厚实的屏障，护佑着一方水土，但传说中打拉克斯拥有一道不存在之墙，也就是消失的第四面城墙，据说倘若看到那座城墙的遗魂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都神经错乱了，嘴里只会嘀咕着，不要跨越过去。
她们已经离开许久。森林里很安静，这也代表着行动很顺利，毕竟现在是白天，怪物还不会跑出来，这座森林要担心的是，太阳被树枝遮住了，这让森林几乎和夜晚无异，这会让你无法准确的辨别时间，你可能会说，那为什么不戴表呢？因为这座森林存在诅咒，钟表啊，罗盘啊，到了这里都会停止工作。
这次任务还不算危险，如果很危险的话，也不会交给新人了。直属于大审判长的调查司，那些小组比她们更专业，效率也更高，他们会接受这些任务。
但调查司可是高危职业，加入调查司的都是些无可救药，想要获取减刑的重犯，他们的手段绝对是阴暗和粗暴的，但他们的阴险狡诈用在了对的地方，绝对是最得力的工具。记住了，在克维格之城，穿黑色制服和白色制服的都不好惹。
“莎莉亚属于哪类呢？你穿着黑色制服，也是调查司的人吗？”
白泠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因为她谈到了，加入调查司的都是些想要获取减刑的重犯。
“嗯，我杀了人哦，杀了很多很多人。”
莎莉亚说道，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很难想象这句话是出自一名女孩口中。
“……”
“你害怕了？”
白泠没有回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克林顿告诉过她，莎莉亚是一名好孩子。
“我杀人，是为了更多的人，可杀人终究是在杀人，更何况里面还有不少好人。”
“莎莉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你不会理解的。”白泠听了以后想要苦笑。听的出来里面一定藏了天大的苦衷。不过至于真相是什么，白泠不想要继续探究上去，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莎莉亚告诉白泠，自己其实是后勤人员，因为她并不上进，她是二十年前才进入内部部门的。二十年？都忘记她其实是遗魂了，岁数肯定早就不小了。遗魂，就是被遗忘的魂魄，他们不能选择去往天堂，或者选择去往地狱，他们只能永世徘徊于边境，除非有生者愿意替他们祈祷，或者审判长亲自申请，他们才可以往生，或者上天堂，以及下地狱。
都是些没有归属的家伙，遗魂往往是受人唾弃的，就连地狱的恶鬼都看不起他们。
“莎莉亚想去哪了呢？”
“我觉得待在这就不错，大叔对我很好。”
白泠本来想问她关于离家出走的事情，但是她克制住了。不过既然能背着法卫独自越过那么高的城墙，莎莉亚可真是厉害，但也许她也受到了帮助也不一定。
树叶中似乎总是能传出一些人的低语，莎莉亚告诉她，只要不接近，不去认知，那些东西就伤害不了她们，审判长把这种现象称为模因污染，如果染上了，那后果就会不堪设想，那些有毒的话语和记忆将在你的脑袋中无限增值，直到把你同化，让你成为新的传染源。
莎莉亚倒是很有前辈风范，走也是走在最前面，记录啊，还有探路啊，都是她来干，白泠只用跟着学好好听就可以了。她真心觉得，莎莉亚就该捧着书本，在有阳光的教室里，对着很多学生讲课才对。在聊起工作的时候，她倒是很自在，也非常有耐心，据说她经常喜欢躲在书柜后面看扭曲档案，部里是同僚很难找到她，每次她都可以吓到新来的家伙。
她们拐进一处小径，这里逐渐有了人烟的痕迹，地上铺着石砖小路，白色的砖石在漆黑的土壤中间格外显眼。莎莱雅告诉她，再过几分钟，她们就会抵达屠宰场，还有洛博特公爵的洋馆，只是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她们要前往的地方，她们此次要去回收的是不思议物件。
与报告相符，林场出现了一座为止建筑，像是一个图书院，被火球轰了一个大口子。
但也有与报告不符的地方，报告里可没有提起苍蓝的火，以及漆黑的冰。白泠看着那熟悉的，蕴藏彩色流光的眩目火焰，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种色泽，它们属于南希·艾纶德瓦。莎莉亚绕过火焰，用手指触碰着黑冰，白泠注意到，她的指尖发着白光，黑色的冰霜爬上她的指尖，随后又迅速退去，随着光芒溶解。
“这个冰种我从没有见过，它的增值欲望很强烈，但是并没有扩散开来，那边的火也是，看来留下它们的家伙并不想引人注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白泠问道。
“我们得把异常现象带回去，不思议物件可能已经被拿走了。”
莎莉亚轻声说道，白泠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注视着，那单调朴素的狐狸面具。
“我们得尽快离开，在事件没有失控之前。”
“得去找调查司吗？还是见审判长。”
“先通报我的同僚吧，审判长公务缠身，最近需要她出面解决的事情最近也太多了，你也一样，审判长竟然会亲自照顾你。”莎莉亚一边说着，一边在本子上飞速的记录着。
这倒确实。但她也挺享受那段日子的，欣莱安小姐泡的茶真的超好喝，真想再尝一次。莎莉亚和白泠总结了一下现场情况，她们没有冒险去检查建筑，她们现在准备返回了。
这一趟几乎花了半天的时间，回城估计要到傍晚去了。不过还真累啊，一直在走路，虽然她其实也感觉不到累就是了，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就当是出门透透气吧，林子里的空气还是蛮清新的，也见到了许多奇怪的植物，倒也不错。
“只是，在乱子这么多的情况下，审判长竟然还会让我们出城调查，我实在想不清她的用意。”白泠回答道，“可能是因为事件缓和了许多呢。”
“也好，这次外出也没遭遇什么太大的问题。也没有古怪的献祭仪式，尸体派对，还有旧神低语，引诱无知者的致幻捕食生物……”
“停停停……林子里平时都是这些玩意吗？”白泠说着，她摆着手，莫名紧张起来。
“等等，你看到了吗？”
“你……你别突然说话啊，看到什么啊？”
白泠顺着莎莉亚手指的位置望去，那是一处普通的阴影，没有晃动没有藏匿什么，它似乎就是普通的树丛。只是莎莉亚已经摆好架势，她的手紧握着，似乎是在握着无形的长剑。突然周围的暗影和树丛晃动起来，白泠握住手枪，拉开保险，将手指搭在扳机上，这下她也感受到了。
“没准只是些动物。”
“我可没见过那么畸形的动物，如果你愿意这么称呼它的话。”
莎莉亚警惕的看向周围，她和白泠背贴着背，谁也不敢离开谁，灯火还在亮着，突然它照耀的地方似乎被什么遮挡了，那边的黑影开始扭曲，白泠举枪射击，那东西速度很快，子弹擦过那家伙的尾迹深入林中，不见踪影。这把枪似乎有内置消音，发出的声响并没有很大。
那道迅捷的影子隐没在黑暗中，它移动产生的声响，被树叶发出的摩擦声掩盖，让人难以分辨，但莎莉亚不是普通人，她的听觉异于常人。
她紧握的手突然张开，一把炙热的长剑，顺着她的指尖蹿出，一道闪耀的炙热轨迹冲向黑暗深处，林中瞬间被照的通红。
“没有完全打中。”她继续看向周围，然后提示道。
“它肯定烧着了，仔细找找，注意周围的光。”
“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就像连体婴一样。”白泠举着枪，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如果她猜的不错……如果她猜的不错……
周围又渐渐安静下来，火逐渐熄灭，植被燃烧发出的啪嗒声也渐渐消失了，林子里只传出几声鼠类动物的叫声，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它跑掉了吗？”
“那鬼东西真邪门。”
“你数清它有几条腿了吗？它是怎么做到用那种姿态灵活奔跑的？”莎莉亚一直维持着施术的动作。“我可能是生疏了吧……竟然偏了。”
白泠身体一震，她几乎和莎莉亚同时被一种冰冷的感觉所震慑。
会死。
她们来不及抬头看，只是互相用全力力将彼此推开，白泠的背部撞到了树干上，锋利的树藤划开了她的肩膀，但她要庆幸，庆幸自己没撞在旁边的黑冰上。
白泠与那只怪物对视着，灯掉在了地上，它发出的光芒照亮了那东西的容貌，光芒打在它溃烂的身体上，填充进它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那东西全身都是黑色的，散发着浓烈的腐臭气息，它一共有三颗脑袋，三颗脑袋开裂着，像狼，但又像人，嘴角咧到不成样子，尖牙甚至可以划开它自己的嘴巴，它们交叉在一起，闪着红色的光芒，漆黑的血液顺着它开裂的下巴缓缓滴落，滴在树藤上，那树藤甚至冒出了淡淡黑烟，它胸口的位置器官抽动着，似乎是心脏，但看清以后，白泠赫然发现，那其实也是一张脸，一张扭曲到极致，被血管爬满的脸。
那家伙有五条腿，没人知道这种不合常理的存在究竟是怎么保持平衡的，突然它甩动的两只尾巴给了白泠答案，那如刀锋般锋利，爬满整齐鳞甲的尾巴，如同是变异的鳗鱼一样。
突然它打了一个响鼻，耳朵和脑袋抽动着，一发火球飞速朝它冲来，它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旋转身体，然后用尾巴扒住了上方的枝干，热浪擦着它漆黑的皮肤，掀开它的皮肉，因为它的皮肤本来就是黑的，所以烧焦的痕迹并不明显。
白泠抽出手枪，她想起包里的弹夹，然后拿出一捆，将纸张解开，突然那羊皮纸竟然烧了起来，她被吓了一跳差点把弹夹扔掉，但是她发现这猩红的火焰并不滚烫，然后纸张消失了，只留下红色的光屑还在风中飘扬，她填上弹夹，猩红的纹路开始在枪身肆意增长，火焰蹿了上来，环绕身侧，如同在轻语祝福。
“给我滚下来！”白泠喊到。
刺目的红光，从枪口喷涌而出，子弹的速度很快，直接穿过了怪物的身体，甚至赶超了它所积蓄的能量。突然火焰在那头怪物的身体中开始膨胀，它的血肉畸变着，身体在不断变形扭曲，甚至有了融化的迹象，火焰从它的身体缝隙中蹿出。
突然又是一发火球，它直接被轰成了碎渣，橘红色的火焰爬上树丛，白泠顿时觉得周围燥热难耐，一切水分在一瞬间就被全部榨干，只剩下扑面而来的热量，以及稀缺的氧气。
“小心……它是无度！这东西杀不死！”
白泠大吼道。火焰没有融化那些黑泥，它们顺着火焰流下，与这抹滚烫融为一体，突然它向上爬去，吃掉了火焰，吃掉了热浪，就连周围的泥土和树枝都没放过，那些黑泥不断增殖，直到让那头怪物再次出现于两人的视野中。
莎莉亚低声骂了一句，地面升起数到燃烧的锁链，捆住了怪物的四肢，它疯狂的挣扎着，用嘴咬住那段强硬的烈火，它的嘴巴不断被燃烧撕裂，但很明显再生，的速度要比破坏快，那些古怪的黑泥，会不断填补它空缺的位置，甚至熄灭火焰。
莎莉亚拉着白泠，她又发射出一团火球，堵住了身后的路，她们开始狂奔，朝着家的位置狂奔，白泠的手里捏着烟雾弹，她希望这东西对无度有效，至少要拖延住它。必须要告诉法卫，必须要告诉审判长，他们一定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至少绝不能让事件扩大，可是……如果不止一头无度呢？一切侥幸都已经消失，白泠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身后就是死路，那怪物再次张开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