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烟雾在林中肆意弥漫，这些烟雾很特殊，来自调查司的制式烟雾弹。它们的发烟剂掺有捕食植物的体液，引信由特殊材料制成，可以在引爆炸药管的同时，将发烟剂和体液一同抛洒至空气中，一旦它们接触空气，就会开始燃烧，释放出烟雾和影响感官的毒素。
烟墙不断延伸，白泠和莎莉亚戴上防毒面具，躲在一颗树木背后。遗魂依然保留人的器官，它们依然在正常工作，承担着弱点的作用。所以即使是死者，也会害怕再次死亡，如果丢掉这些器官，或者让外力影响身体，对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虽然这些伤口可以依靠灵泉或者[魂]来修复，但现在可没有这样的条件。
她们靠在一起，手臂贴着手臂，摊在树干上。白泠其实就算不呼吸也能活下去，她倒是试过让自己的肺部别再继续工作，但她无法战胜自己的本能，倘若不让气流经过肺部，倘若让鼻腔空置，窒息感会一直折磨着她，让大脑无法冷静思考，这种感觉比死亡更难受。
莎莉亚倒是还靠呼吸生存，她依然维持着人的身份，被放逐者的身份。
“你受伤了……还能跑吗？”
白泠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她只是将目光投射进烟雾里，即使她的目光实则无法穿透这道屏障。在她更换面具的时候，白泠没有看清她的脸，那些凝胶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它们可以用来填补伤口，达到止血的作用。
她的手臂被抓烂了，透明的薄膜覆盖在伤口上，能隐约看见红到发黑的颜色。莎莉亚深吸了两口气，她的身体颤抖着，然后试图站来，但她发现双脚根本使不上力，为了防止摔倒，她还是决定乖乖坐着。
“等烟雾散了，我们就死定了。”
白泠沉默着，她的手依然握着手枪，“我去引开它。”
“反了，现在只有你还能移动，跑去当诱饵完全是浪费，如果你死了，我也跑不掉，所以该让我去。”莎莉亚平静的说道。
“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吗？”白泠的声音有些急切，带着些沙哑和不安，她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变得沉闷而浑浊，像是从一口深井底部传来的。
“我们才认识多久？不过几个小时罢了，把关心用到对的地方吧，学徒。”莎莉亚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该庆幸那只怪物没有听觉，要不然我们早就死掉了，就在谈话的功夫里。”
“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然我怎么和克林顿交代。”白泠轻轻抓住莎莉亚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然后将其放在手心。“总会有办法的。”
“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如果你没有履行上面的承诺我会很难过的。”莎莉亚叹了口气然后说“所以在你反悔之前，把这句话收回去吧，我会替你拖住那玩意。”白泠的左肩沾着血，其中有一部分来自她自己，但更大一部分来自莎莉亚，是莎莉亚替她挡住了那次攻击。“我不会食言，我会待在你身边，就算横竖都是死，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而且也快晚上了吧？这么远的距离，我也会在中途被其他怪物吃掉的。”
“你倒是看的透彻，所以我们现在是完全没有希望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只能等死。”
提灯灭了，这不是什么好征兆，没有调查司的人能在丢失提灯的情况下安全返回。
“想一个人当英雄我才不同意……你救了我啊……”
“咳咳……我可是前辈，大叔说过前辈就要照顾后辈，这还真是麻烦的工作。”
白泠抱住莎莉亚，她能感受到这孩子的身体很冷，衣服也是湿的，她能听见喘息声，那颤抖着的，沉闷的喘息声，就像是将死的病人，在依赖呼吸机那样。但相反的，呼吸机是在维持病人呼吸，但这过滤器却在妨碍莎莉亚呼吸，很难想象，她们接下来如果要活下去，就得戴着这玩意，在受伤的情况下，拼命奔跑。
“路我已经记住了，我可以背你，无论如何都得试试……再说，大叔可能已经带人来救我们了。”白泠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安慰道，即使她的声音其实也在颤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再试一次。”
莎莉亚思索着，然后长叹一声，似乎是要把所有不安和恐惧吐出来，防毒面具戴在她的脸上，那些情绪终究没办法透过湿冷的空气化为烟尘，它们终究无法消散。
接着她轻声说:“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
森林中，只有雾气还未消散，周围只有一望无尽的黑以及薄薄的一层白。太阳无法透进来，那些微弱光芒来自捕食植物，它们通过光芒来诱惑猎物，森林在夜晚比白天要明亮，那些诡异而危险的色彩给予了它一丝生机。有响动，是利爪踏在落叶上的声音，还是鞋跟踩过断枝的声音，分不太清。那些灰白的灌木和树影再微微摇晃，有什么东西潜藏其中，在猎场中踱步。
几道暗影从地面爬出，就像是掀开棺木的可怕腐尸，它们数量庞大，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在林中滋长，推进，试图涌破光明。
它们长着并非皮肤的皮肤，口鼻处不断流出白色的流光，它们像是雾，又像是粘稠的水流，又或者，那其实是畸变的血液。
只有原住民知道，从它们体内流出的，是一种被称为魂的物质，遗魂们不需要进食，但是他们仍然需要摄取能量，以来维持存续，只有斩杀这些怪物，将它们的核从体内抽出，抢夺它们的魂，才能活下去。
或者你也可以杀害你的同胞，没有人会阻止你，就连法卫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有人会选择分享自己的魂，但是有多少那样的圣人呢？答案是没有。
那些怪物，像人，也有像动物的，它们体态扭曲，发出的声音尽些是哭嚎，以及低吼，它们在林场中游行，无穷无尽，也许其实只有这些死魂灵才是墓园真正的主人吧。
这里是巨木林场，高达百丈的树丛，遮盖了天空，只剩下无尽的长夜眷顾此地。这被植物诅咒堆叠的地狱，就如同笼罩着它的颜色那样死气沉沉。这里只剩下树木摇动的声音，以及怪异怪物磨砺爪牙的声音，泛着腐烂和潮湿的气味。
林场来了一位外来客。那名漆黑的客人很好的融入进了死魂灵们的阵容，但他们并不喜欢它，这里是只属于他们的领土。一切都变得不太宁静了，这家伙愚笨无知，并不会掩盖自己的气味，它太显眼异常，它不属于墓园。
它扬起畸形的三只脑袋，努力在嗅着什么，牙齿嚼动着，不断发出恐怖的嘎嘣声。
它在寻找它的猎物，那个苍白的背叛者和她的随从。那些弱小的人形物种，对它而言只是狡猾的老鼠罢了。
林中的光芒摇曳着，将周围的事物染成红色，样子就像是烧着的夕阳。它的影子开始扭曲，所有生灵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它再次扬起头，这一次它切实的感受到，气味正在靠向自己。
温度骤然升高，一枚红色的光芒直冲穹顶，树叶开始剧烈晃动，它们燃烧着，狂舞着，吸走了所有视线。
最后一层薄雾消散了。
地上的残灰和落叶被气浪卷起，大地震动起来，一道巨大的身影朝着那束光芒冲去，它与周围的同类们都不同。它的背上长满了刀锋一般的骨刺，脑袋被漆黑的盔甲包裹，偌大的身躯在地上拖动，艰难摆动着粗笨的尾部。
森林中不乏对光明产生狂热的物种，尤其是利脊方虫。那只无度昂起头颅，似乎是在打量那头巨大的物种，它可能会产生简单的好奇，但绝对不会产生恐惧。嘶拉——嘶拉——那只怪虫嘶鸣着，它正要爬上巨树，去追求自己的光明。它细密的利足扎上树皮，发出可怕的碎裂声。
就在这时，又是一发红光。那是一根锋利的长箭，它裹着猩红的流光，直直朝着目标飞去，但这一次，它的目标不是天空，而是那头无度。
猩磷，这种散发猩红色泽的晶状固体，只要和法术相撞即可绽放出非常绚烂的火光，凝胶可以承载它的燃烧，将凝胶涂在箭身上，随后在半途中激发箭头内的魔石，即可制作出最简易，也是最有效的照明弹，通常它可以用来表示隐蔽的堡垒，也可以纵火，或者求救。但它现在的作用则是饵，没有逐光之兽，会拒绝猩红的光芒。
白泠从莎莉亚手中接过箭矢，然后将其搭上弓弩，她能透过目镜看到不远处的，那个被**弄的晕头转向的标靶。残留着的本能，是它无法战胜的弱点，就和白泠一样。
闪着寒光的箭矢撕开气流，它的上面固定着一个小玻璃瓶。在飞出十米以后，它的箭头开始发出橘红色的光芒，如同经络一样的法术印记透过瓶口灌入瓶身。红色的晶体，烧灼起来，然后蹿上箭身，借助着风势，升腾而起，在空中不断加速的箭矢，拖拽着猩红的尾迹，像流星一样朝着目标冲去。
箭头刺入怪物的皮囊，它开始燃烧起来，这光芒比咒枪射出的子弹要强上数十倍，就像是太阳坠在地上那样，由红变成了白，最后又由白变成了猩红，周围的一切都溶解在这眩目的光芒中，化为漆黑的剪影。
第二根箭矢没有命中目标，但是目的也达到了。另一头无眼的死魂灵从地底钻出，用锋利的爪子，试图抓住那抹流光，光芒的源头开始挣扎，嘶吼，但是它无法承载住两头巨物的碾压，它所站立的小山坡塌陷下去，最后被石块掩埋。
白泠向莎莉亚伸出拳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莎莉亚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拳头轻轻撞了下以示回应。
“你是怎么想到带上猩磷的？”
“总感觉会有用啊，正所谓有备无患。”
“你只是怕黑吧？”
“……嘛……有这个原因啦。”
莎莉亚轻笑了出来，这似乎是白泠第一次听到莎莉亚笑，那感觉就像是火苗那样温暖，带着干柴的脆响，在湿润的空气中回荡。
寒冷和死寂暂时消退了，像是从水潭中爬出，被裹上了毛毯。白泠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息自己的兴奋，这得多亏了莎莉亚的科普，如果不是她认真听讲，也没有后来冒险的计划。
但今晚要在哪里落脚呢？那些怪物遍地都是，就算摆脱了无度，她们仍旧寸步难行。林中已经开始变得冷起来了。
它们已经循着痕迹靠过来了，看着簇拥在一起的黑影，莎莉亚告诉白泠，待它们靠近以后记得屏住呼吸，她们互相在衣物上洒上夜行药，随后白泠翻身从树根跳下，她伸出手，托住莎莉亚的双腿，然后让对方的脚缓缓接触地面。
白泠尽力让莎莉亚托住自己，她们的移动速度较为缓慢。
莎莉亚一开始并不接受这种好意，她总是想证明自己一个人可以走路，但很明显，少了白泠这个拐杖，她甚至很难保持平衡。
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她是调查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一路上白泠一直在关注莎莉亚的面具，她非常好奇莎莉亚究竟长什么样，听声音，白泠感觉对方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但她的思绪很快变得迟钝起来，她的笑容凝固着，只剩下僵硬和冰冷，紧接着她努力张开双唇，然后问道。
“没了灯会怎么样？”
“幻觉和异常迟早会找上我们。”
莎莉亚停下了脚步，她伸出指头在白泠面前晃了晃。
“现在是几根指头。”
“四……四根。”
“看着它，再告诉我，现在是几根？”白泠眯着眼睛，依稀看到有什么在晃动，她想去看清对方纤细手指的轮廓，直到她透过那些漆黑的阴影，看到的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漆黑无边的，女人的眼睛。
“我……”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泠。”
莎莉亚会害怕吗？白泠不禁会想。她害怕噩梦，害怕黑暗，害怕幻觉，但莎莉亚似乎总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似乎永远能维持平静的态度。
她无法真正确定下来，因为莎莉亚的脸，深深埋在面具中，看不到任何表情。
“要多去想，要让自己的思想一直保持工作，不要让它停滞下来。”
“嗯……”
“白泠你在听吗？多和我说些话。”
莎莉亚呼吸着，她能感受到，白泠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了，她似乎能听见第三个人的气息，能感受到贴在自己肌肤上的非人体温。
“你会害怕吗？莎莉亚……”
“嗯，我会怕。”
“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害怕被背叛，我害怕被人欺骗，我害怕我办不好自己承诺的事情，我害怕杀人……我怕的东西其实可多了，现在还得多加上一项，还得加上好几项……”
莎莉亚的声音颤抖着，在白泠耳中她似乎要哭出来一样，但这是她的错觉，她的眼前被蒙上一层哀怨，听什么都是悲情的。
“比如呢？”
“比如看着我新结识的后辈变成疯子……比如……比如我再也看不到有趣的书了。”
“你自己也不太清楚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有人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到底渴求什么……我似乎什么也不想要……我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已，前路好黑……好黑……好想要灯……肚子好饿……”
“我认识一家不错的餐厅，你告诉我过的吧，你要陪在我身边，你不准先比我离开，明白吗？你说过你从不食言的。”
“能告诉我餐厅的名字吗？”
“叫某餐厅啦，老板是个不错的家伙，老是会追着我，想要给我卖酒喝，但有一说一，那麦酒的味道真的超苦，所以去那不要点饮料，老实吃饭就可以了。”
莎莉亚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了，在嘈杂的人声中，被掐灭抽离，一股莫名的空虚感爬上心头，她半睁着灰蒙蒙的眼睛，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
“还给我……把莱娅……莎莉亚……不要留我一个人……”
“不会的，我答应你行了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哭出来哦……”
脑袋中的眩晕感消退了些，她不想看到莎莉亚哭泣的样子，她想听到莎莉亚的笑声，她挣扎着，适应了一会，然后像是为了驱散什么一样，晃了晃头。
周围站满了人影，它们发出诡异的讪笑声，身上沾满了血和污渍，就像是刚从泥潭中爬出来那样。
屏气凝神，不要去听，不要去看，闭上双眼，因为无物可见。
白泠默念着，她努力支撑着身体，因为如果她倒下了，那莎莉亚也就不可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她要撑着同伴走，而不是成为压垮同伴的沙包。
“莎莉亚……你看……前面是星的彩……好美……”
“白泠，前面什么也没有，清醒点……”
就连空气也变得湿甜起来，欲望欢愉着，即使是恐惧也会自愿甘拜下风，成为幸福的俘虏。她已经很努力了，白泠她已经很努力了，求求你了天神大人，不要再继续折磨她了……
“知道吗？白泠，我真的好讨厌神，讨厌不来救我的神，讨厌无能的自己……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在为你祈祷哦……”
“还活着的时候，那些人都骂我是魔女，都骂我是怪物，我没有什么朋友……做事笨手笨脚的……所以我才喜欢一个人待着，因为怕麻烦别人拖累别人……因为我害怕被骂。”
“白泠，你不会骂我吧？明明你也是一个笨蛋，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像的……我不后悔救下你……我很喜欢你的……我们以后还可以干很多事情，你还没带我尝过审判长泡的红茶，那可是我几百年了都没做过的刺激事呢……白泠……告诉我啊……嗯……其实我也知道你给不了我答案，我到底该怎么做……”
莎莉亚哭了，但是她没有发出任何抽泣声，她只是流着泪，用自己故作轻松的语气，来掩盖她的脆弱，就像她曾经做的那样，就像她死时那样。
“我要怎么做才能喜欢自己？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赎罪？我也想成为一个好孩子啊……但是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白泠……我的火，真的可以给人带来温暖吗？”
“很暖哦……”
“诶？”
“莎莉亚一直很温暖……火焰很烫……太亮了……会刺的我睁不开眼睛，但是莎莉亚不一样……我可以摸到你……莎莉亚是软的……可我摸不到火……我只会被烫伤，我不想被烫伤……”
“我不会烫伤你的！我不会……呜呜……我不会烫伤任何人……”
“白泠……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克林顿大叔……一定……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真的会来吗？莎莉亚的眼前有飞雪飘舞，她每踏出一步，脚就会陷进雪里，她的背上有一个人，就像是白泠现在托着她一样，在某次绝境中，她也正干着同样的事，直到最后一刻，背上的家伙依然在劝导她，依然在安慰她。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但最后，能救下她的，却只有她自己。
别过脸，避开刺骨的寒风，收紧斗篷，将帽檐拉低，她似乎担心浮肿的眼睛也要被冻住，所以一直在流泪，她眯起眼睛，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辛辣气息，她不敢将手塞入衣中，即使身后的那个人早已成为一具尸体，她也不肯放手。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最后来到一座木桥前，说是桥但其实更像是横跨悬崖的绳梯，上面爬满了透明的冰霜，整体形似一根钢针。
寒风呼啸，这让莎莉亚听不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她摇了摇头，尝试放松一直咬紧的牙关，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取出一根发光的金属棒从悬崖扔下，蓝色的光芒沿着冰壁奔跑，最后只是在空中旋转几圈，就消失不见了……
下面很深很深……她必须要用自己为数不多的体力，带着这具尸体过桥，但她本人并不认为身上的家伙已经死了，她不敢承认，她害怕被抛下，所以一直在和死人说着话。
就像现在一样。
前面似乎传来了光亮，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莎莉亚再也无法忍受，她只想大声哭出来，她只想朝着亮的地方走，朝着暖的地方走，她希望身旁的人不再冰冷，不再僵硬下去，她希望雪有偶尔停下的时候。
在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可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错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也没有保护好白泠……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就不能赐予我一点好运呢？
光芒中多了一道影子，徘徊在门扉之前，试图靠向它，阴暗潮湿的影子是那么渴望温暖，光芒理解它的想法，但不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拥抱住它。
一声巨大的轰鸣，冰冷的液体溅洒在面具上，但莎莉亚感受不到，她一直在走，朝着有光的地方再走，像是行尸一样，几乎被疲惫和白泠的体重拖垮，最后又是星点，风声划破飞雪的呼啸声，直到有人托住了她的肩膀，她感到白泠胳膊的重量离开了她的脖颈，她感到恐慌，努力想抓着白泠的手，她害怕孤身一人，直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很温暖的感觉，她逐渐放松下来停止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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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黑衣人将长刀收入中鞘，周围是遍地的死魂灵尸体，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终究是要化为烟尘的。周围的同袍们检查着弩械、枪支、刀具，他们此刻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湿冷的空气令人不快，没有人喜欢夜晚的森林。现在说是冬天还为时尚早，但这里已经够冷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点了一根烟，缓缓吹出白色的烟雾，烟卷散发着点点火星，这让她产生一丝温暖和安心的感觉。
她的副官站在身旁，她注意到，那家伙的注意力不在环境。副官是个警觉的家伙，她不会把注意力浪费在无用之地，但这次情况少见，她似乎一直在观察，那两个被救回来的可怜人。
“你很在意她们的情况？”
“仅凭她们不可能在林中撞到我们。”
“我在那个白发姑娘的口袋里发现了这个。”黑衣人晃了晃手里的怀表，它磨损的很严重，上面的花纹已经无法看清了，指针也停止了转动，看上去和废品无异。
“虽然感觉很微弱，但这的确是不思议之物。”
“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呢……她们是在森林中凭空出现的，就像是穿越空间那样，但，怀表怎么可能和空间联系在一起呢？”
“时间，她们也许跨越了时间。”
“躲进时间里，多么浪漫而又可怕的能力，我们有多久没有接触过它了。”
“你是指时日钟……”
“看来这一趟我们没有白来，审判长会对它很感兴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