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苏回府换好衣裳，却不知道钱这一事怎么办才好，大额的用不出去，小额的却又没有准备。
要是去找叔夫要，晨日还未升起，此时去叫又显得极为失礼，就算叔父不去问，自己去顺藤摸瓜，那小贩也难逃一顿报复。
若是去找仆从去换，又哪来这么多钱。大概又会变成免费给我，不是无济于事吗？
但现在已经拿了人家的包子，欠着女仆的，好歹在身边可以随时还，如今白雾苏弄巧成拙，那包子店老板必然还担惊受怕着吧。
为了这一点点包子钱，让老板整天都提心吊胆，过节都过不好，比起这点钱财，还是这样的心情，更让白雾苏无法释怀。
“无颜，有愿币吗，给我三个便好。”
而无颜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从深深的袋子里拿出了三个，回答一句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抱起白雾苏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去清洗。
“我会还的。”
白雾苏心中感觉到有一些痒痒的，赶忙加上了一句。
“奴婢的命都是白府的，这钱也是白府给的，想要拿回去随便就是。”
白雾苏看着无颜的认真而疲劳的脸，莫名的有些想哭，想反驳些什么，却总感觉无济于事，但她还是说了。
“你为白府工作这么多，这是你应得的，这钱我是有急事用，我一定会还的。”
然后拿出纸张折叠成一个信封状，上面写下：这份是包子的钱，不用担心，好好过节，节日快乐！
最后又画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与整体遒劲有力，却又温润和谐，不过度锋芒的字迹，形成了一个绝妙的搭配。
轻快的重走之前出门的路，到了老板店面，趁老板不注意时将这一小信封放在台前，放的时候顺势往里推了推。
感觉心里面的一颗石头也随之落下了，这颗石头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没有，但对于白雾苏来说一旦这个石头没有了，还会有更多的石头没有。
「时间还早，再去逛逛吧。」
「还是先看看能不能把刚才拿到的愿票换成一点零钱？」
「倒也不必着急买些什么，店主们都还在准备着，我现在这个身份在不适宜的时候去，也只是贸然打扰罢了。」
「趁着黎明还未到来，好好欣赏一下风景吧。」
顺着人们聚集的方向，来到早已人声鼎沸的早市，各色各样的物品，食物早已摆满了一整条街道，
紧邻着江边，自然是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河鲜，平常内陆人几乎无法见到的河鲜这里都有，并且成箱的摆放着。
现在正是出来捕鱼的人归来的时候，一条一条肥硕的鱼鲜活的跃动着，鱼拍打着鱼，飞溅着水滴，打向路过的人。
一小部分渔夫会将打来上来的核心一并卖给鱼商，一小部分会自个儿卖，绝大多数情况下，刚刚靠岸就被人接管，一条鱼都蹦不出去，直直的送往这里的渔业大户人家。
渔夫的渔猎成本都极为昂贵，纵使他们身在河边，想要靠水吃水，也免不了准备船和网，上岸了也要交捕捞税，如果卖钱，还要交商业税，因此只好卖给别人，舍去一大部分利益。
或许连交两道税之后卖完也能得到较高的利润，但渔民身体难以兼顾长时间的捕捞与行船，也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售卖手段，更何况还有可能被盘踞在此的地头蛇敲诈勒索，不如尽早拿了钱脱身离去，还能免得饿死。
如果自己想要偷偷躲税的话，那下场比任何一个犯了烧杀抢掠罪的犯人还要严重。
以上说的还都是自由民，至少有着自己的一点点基业，真正主力的还得是渔业大户人家，有着渔奴上百，几乎垄断着整个行业，并且还在持续扩张。
这些渔奴，几乎什么人都有，但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是破产的，想要寻找一口饭吃的。
他们被压榨着睡眠时间，挤在破损不堪的船上，不分昼夜的进行着捕捞，还得时刻维护着网，否则就要他们赔。
他们捕捞上来的鱼都归他们的主人所有，他们若是捕少了便没得吃，若是捕多了，主人开心了，赏赐也仅够填饱肚子。
有些是破产卖身，连同的一家老小都住进阴暗潮湿的船舱，然而小小的船舱中，像这样的家庭还不少，挤在一起，在这阴冷的江中，倒还有一些热气。
每次外出捕鱼，他们身后都有着一个监工，这些监工对他们颐指气使，随意打骂。
这些监工自然是有着他们的“用处”的，防止这些渔奴偷吃他们主人的鱼，防止偷奸耍滑，摸鱼偷懒。
带着这样“崇高”的使命，那自然是让这些监工更加超人一等，打骂起来毫无顾忌。
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人会帮他们，至于他们自己？奴仆也只能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罢了，至少这些奴仆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着不惹主人生气，以此能够活着就行了。
这些监工或许从这些渔奴中选出，或许是主人家的关系户。
然而比起那些主人家的关系户，从这些渔中，由各种方式被主人选出来的的监工反而才是让那些渔奴更为可怕的。
他们一旦得到任命，瞬间就从原来温顺的小绵羊变成了大灰狼，只不过在主人面前，人不过是一条使劲摇着尾巴的哈巴狗罢了。
一条小船通常一到两个监工，也只有两三个渔民，大一点的船差不多五六个渔民，但也有两三个监工。
这些监工通常会极为献媚，通过几乎他们全部的头脑，各种招数技巧，无所不用其极，以此把握住一切机会。
这些人，人人都有着一肚子的坏水，试图将人拉下来，然后自己成为这些监工。
但在成为监工之前，他们几乎能比任何人都会隐忍，尤其是那些拖家带口的渔奴，为了他们一家生活的维持。
至于那些主人，很乐意看到这些事情，甚至是有意促成。
每天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起床便能得到售出的大量钱财以及用新鲜鱼做成的各种菜肴，而且几乎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普通的官府，一旦得到这其中的1/10，几乎是一个人就会沦陷进去，更不用说被这些商人拿捏的时不时的加码。
白雾苏只是看着江边这些破旧的船以及下来的人，以及这些被流动着的鱼，几乎就能一眼望穿的得出这些。
他们的神态，他们的动作，几乎永远无法逃离这一套体系程序，好像就是刻在他们身体里的一般，像那些大人所说的，天生就是**才的命。
一切都令白雾苏窒息，纵使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并且有意无意的维护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