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会坠入同一片梦境。
仅仅穿着白衣,头发散乱,赤裸着双脚走在这望不到尽头的荒芜上。
面对眼前之景,原野、旷野,这样的形容过于生机盎然了,这是一片黄绿色的土地,或茂盛或贫瘠的草零星覆盖于大地,又裸露出坚硬的褐色泥土。
灰尘沾染她的双脚,为她留下曾存在于此的证明,只是不知疲倦的走着,在那永远到达不了的地平线尽头有她极尽渴望之物,那是什么?她回答不上来,但只管走着便好。
这里的天是昏沉的,夜晚直勾勾地压在头顶,仿佛稍微伸手便能够将其撑住,没有月亮亦没有星光,不存在任何天体,是高挂其上的无光之海。
这片贫瘠的大地反而照亮了星空,可它没有发光的性质,但在那天际的末尾确实映照出了属于这片大地的黄绿色的光芒。
她奔跑着,梦见风暴自天际降下撕裂了来路,梦见没有声音的告别,梦见他人的不忠,梦见自己的逃亡,梦见…梦见自己在不同的夜晚出现在这梦境,来到这没有记忆的土地上,不知道是自己梦见了它,还是它在呼唤自己…
她从梦中醒来,一言不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轻蔑一笑。
……
加冕仪式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王城中吹起了响亮的号角,街上有着骑士和花车游行,街道两旁一路挂上了维多利亚家的家徽,在风中摇曳。
人们的脸上多是兴奋,仿佛眼前正在举办的并非是什么威严的仪式,而是一场夏日的祭典,孩童们嬉闹着追逐前往心念已久的糖果铺。
今天的维多利亚要比以往更美,金色的长发披在脖颈后,少见地抹上了口红和眼妆,身披华服长袍,坚贞威严。
王庭之下的宣王广场已经被人们堵了个水泄不通,嘈杂声响彻天际,在维多利亚现身于神选高台时,不需宣读现场就瞬间寂静了下去。
这样的场景怎么能少得了魔女小姐,伊薇忒娅绕过了所有的守卫,来到了某处更高的走廊位置,坐于围栏护手上背靠墙柱,看着维多利亚缓缓现身,她必须在这的,要亲眼目睹维多利亚陛下最后的抉择。
不需要符文的帮助,她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广场。
“我,戴安娜·维多利亚,于今日正式握过国之权柄,为我等子民指示方向!”
象征着王权的宝剑被她双手捏持着高高举起,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化为祝祭之冠缓缓落在了她的头上。在场的所有人,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尽皆俯下身去,单膝跪地向尊贵的女皇陛下致礼,三秒之后整个王城爆发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无数新奇的烟花飞向了高空。
伊薇忒娅离开了,接下来的喧闹不属于她。
回到王庭深处后发现这里甚至连个女仆都看不见了,大家都去见证了那神圣的历史性一刻,她迈着欢快的脚步走在长长的走廊里,来到了王庭里自己最喜欢的那片地域——神语花的苗圃。
这里是整个王庭风景最好的区域,可以眺望到河流、森林、以及最远处的雪山,她为此专门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裙,将鞋子留在了走廊上赤脚踏进这苗圃,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本已经进入休眠期的神语花随着她的步伐迅速生长盛放,很快就布满了整个视野。
她在花从中心坐下,轻轻抚摸着身下的土地,从这往北方看已经隐约可见那黑色的天际线了,那是正让维多利亚所头疼的东西,也是她即位以来最大的挑战,那牺牲两万人的提议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所以必须另寻他法。
“真是个胆小鬼啊。”伊薇忒娅忍不住笑道,就连喜欢一个人这种事她都不敢承认,而且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如果…不是魔女就好了吗…呵,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魔女和女皇之间所隔着的距离有这么遥远吗?”
“既然你不愿做出那样的选择,那就让我代替你做出另一个选择吧…反正你总得选一个吧?希望之后,你不会后悔。”
她将双手紧紧按在了地上,魔女的气息没有任何约束地爆发,黑色的星云状雾气在她头顶的天空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天空正在轰鸣,大地于此摇晃。
正在广场上的人们明显地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纷纷指向了王庭之后的天空,维多利亚也被迫停止了自己的宣讲。
“那是什么?!”
“地、地震?!”
“小心!”
脚下的大地正在皲裂,广场上的人们慌做一团。
温妮火急火燎地跑到了维多利亚的身边,“陛下!陛下!不好了!强大的魔力!不知道从哪来的强大的魔力正在灌入进了地脉!超乎想象的魔力流几乎要把地脉给撑爆了!这样下去王庭…不不不,不止王庭,整个王城连带着周边的区域恐怕都会被直接炸上天的!”
“这会给整个亚太利斯的地脉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的!”
维多利亚稳定了身形看着这一幕心里亦有了答案,“嘁,伊薇忒娅…”
她当机立断下令在场骑士团和猎魔人团维持好秩序,让百姓们能够安全撤出。
自己则是将王冠和华袍扒下,准备立刻赶往王庭深处寻找到伊薇忒娅,“安希尔!你明白该怎么做的。”
“是,陛下。”安希尔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魔女的气息愈加浓烈,庞大的魔力几乎凝成实质,周围的空气中开始出现如同灰烬一般的黑色雾气。
一阵阵建筑垮塌的声音传来,整个王庭开始承受不住压力崩解,并在魔力的托举下浮向了空中,那些更小的建筑残片甚至飞向更高空,围绕在魔女气息漩涡的周围不停旋转。
仅仅这么一会就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受灾。
维多利亚拿出了那把符文匕首,心里疑惑至极,明明禁魔符文正在发挥效用,可为什么?她又将惩戒符文调整至了最大,希望能够停下眼前的这场灾难,但依旧无济于事。
“伊薇忒娅。”这一次,她恶狠狠地喊出了魔女的名字。
得先将这一切都停下来才行,冲进那面目全非的王庭,然后、找到她!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