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天选者从此时开始,便和李阎仙生活在一起了。
旁人似乎都看不到这个半日半机械的怪异女儿。她就像是独属于他的伴侣,他臆想出的朋友。
她会在清晨时拉扯起他的衣服,亲切地唤他起床;会在他面对焦头烂额的考试时,悄悄地俯身在他耳旁,告诉他每道难题的答案;会在他彷徨无助时,轻声轻语地安慰着他,告诉他如何挺过难关……
每当李阎仙面对着那些推动着他的命运,要驱使着他走上自我毁灭和反叛之路的选择时,天选者就会出现,给他以适时的提示,告诉他怎样做,才能逃避他的命运走向悲剧。
就好像他的人生忽然有了个完美的外挂一样。
他的考试成绩突飞猛进,很快获得了太学府直接分配官职的推荐名额。
他依靠天选者的指示,屡次在王朝面对的大事件中表现突出,并依靠未卜先知的能力从中谋取利益。
他开始和自己的父亲、兄弟搞好关系,不再像过去那样冷漠地相处。
…………
也正是在天选者的劝说下,他开始实行狡兔三窟的建议。
在远离文明世界的荒郊和偏远地带购置土地、收容物资,兴建避难所和庄园,为遥远未来可能爆发的灾难做准备。
一切是如此地顺利。这位天选者给他安排的人生简直顺风顺水至极。
虽然,有时候李阎仙也会思索:他这么做到底算不算是放弃了自我,将自己的人生意义托付给了一个飘渺的外人。但这种便捷和轻松的人生,确实让他上瘾。他只要享受就行了。
几十年后的危机和战争与他何干?他何必要成为背负骂名,引爆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在他二十四岁这年,一个关键的命运节点到来了。
皇宫中,伟大的皇帝在新年庆典上宣布了一个消息:皇帝在遥远的西方荒漠中搭建好了一座高大的火箭,它此时就静默地安置在地下,等待腾空飞起的时刻。
火箭内部蕴含的能量,足以让它冲破诸神的枷锁,抵达天穹的边缘。
现在,万事俱备,只要一位愿意冒死驾驶火箭的航天员。如果这项计划成功,那么,人类,这个伟大的种族,将会获得与苍穹诸神同等俯视人间的地位。
这将是人类的新纪元。
“李阎仙,按照我前世的记忆,现在,你的兄长正在面临一个关键的抉择。”天选者告诉他:“如无意外,最终,陛下会选择你的兄长作为火箭的驾驶员。当火箭真正触及天穹之时,诸神的怒火也会降下,他会死在火箭触及天穹的那一刹。
“想让他活下去,就阻止他,阻止你的兄长。”
李阎仙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兄长死去。
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大哥,那个正兴致勃勃地准备报名参加航天员初选的男人。
诧异于李阎仙的忽然到访,大哥欣慰地接待了自己的弟弟,询问他的来意。
“大哥,这件事您要不就别参加了吧。”
“为什么?”大哥很是不解。
为了劝说自己的兄长,李阎仙旁征博引,罗列出了各种复杂的理由:火箭腾飞可能触怒诸神;初次发射危险极大;他没必要为了荣誉和名望冒险……
然而这些理由都没能说动他的兄长。
“我希望能够获得这个驾驶火箭的机会,不是为了名利,而是因为我相信陛下所宣称的未来——当人类乘坐那台火箭冲天而起,真正能和诸神一同俯瞰人间时,大地上的边界将会消失,一切的隔阂与矛盾都会在那恢弘的景象前烟消云散。
“我们都将彻底摆脱身为渺小生命的卑微,遗忘我们之间的矛盾,走向真正的团结。在这伟大的图景之下,我们个人的荣华富贵毫无意义。”
“可这计划不会成功的!诸神不会让人类拥有这样的未来!他们不会让我们获得超越他们的力量!老哥,没必要的!我已经在南方购置了田产,搭建了庄园。这些都只有您才能打理好。”
“你为什么这么悲观?”大哥问道。
“因为,因为……”李阎仙没有回答,因为此时那个名为天选者的少女正在看着他,朝他摇头。
“李阎仙,当你的生命中拥有了更宏大的目标,你的生命中拥有了更明确的意义,你还甘愿为了那些凡俗的权力财富庸庸碌碌地苟活一生吗?我理解你想让家族传承的苦心,我也知道你为李家的存续做了很多。
“但我不想成为一个打理钱庄和田地,天天满脑子收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我不希望我的生命浪费在这些东西上。既然陛下给了我这个机会,那我就会做出选择。我想要成为那个触及苍穹的人。”
他的兄长还是报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