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再吟一句吧，就一句。”有宾客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芷菱。
其他宾客纷纷附和道：“对，再来一句，再来一句。”
芷菱对大家的热情感到有些意外，毕竟这一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二十一世纪，已经达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她很难想象得到，这一句常见于日常生活中的格言，竟然会在当下这一群宾客里面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响。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在古代，不仅是汉代，知识被一小部分人垄断。
再加上汉代的造纸技术还没有发展起来，东汉蔡伦所改进的造纸术，是到了晋朝，传到了长江一带，才逐渐开始普及推广。
在东汉、三国时期，人们记录文字的载体主要还是以简牍和缣[jiān]帛为主。
缣帛就不用说了，帛书、絮纸之类的丝织品，即便是势族阶层，也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的。
至于简牍，竹简，这东西能记录的内容有限，占用的空间大，重，携带和搬运都极其不方便，而且大部分简牍都是被势族阶层藏在自家的书库里，他们根本不会轻易示与外人。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那些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的百姓，终其一生，可能都找不到几本像样的书籍去观阅。
因此，这些出席杜家嫁女宴的人，看到芷菱“出口成章”，就像二十一世纪初的国人，突然看到《黑神话：悟空》面世一样，情绪异常的激动。
芷菱拗不过周围人的热情，没有办法，只好说道：“那……我再唱一首歌吧。”
虽然芷菱平时很喜欢看一些有关历史的内容，但是在诗词歌赋方面，她其实并不怎么擅长。
恰好摆在案台上的酒樽，里面盛放的都是浊酒。
芷菱便联想到了明朝杨慎写的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也就是旧版《三国演义》里的主题曲。
“我的唱功一般，要是唱得难听，还请各位多多担待。”芷菱向周围的人拱了拱手。
“公子无妨，尽管唱便是了。”
“对，荀公子，你唱得再难听，也没有俺唱得难听。”这人把话说完，便旁若无人地“引吭高歌”了起来。
顿时间，引起了诸多宾客的不满。
“哎呀，就你那破嗓子，赶紧闭嘴！”有人叫骂道。
“咳咳。”芷菱清了清嗓子，觉得，这人魔音穿脑都敢大方地展示自己，那她也没必要畏首畏尾的。
“来了。”
“安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芷菱的美声唱腔一出来，四周的宾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之前曾提过，芷菱配合过前女友去cosplay女角色。
为了更好地融入角色，或者说更好地捉弄路人，她还特地去练习过一段时间的发声技巧。
虽然跟专业人士相比，差距甚远，但是在此时此刻，却犹如降维打击一般。
倒不是说汉代的歌曲差，而是音乐跟知识一样，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孔子推崇礼乐治国，简单来说，就是利用了音乐的易传唱性，来控制民间舆论。
上面希望你能听什么类型的歌，你就只能听什么内容的歌。
比如某一年闹饥荒，百姓因为没得吃，心里充满了怨气。
这时候就下放一些“歌颂朝廷在努力解决饥荒问题”的音乐，以此来减少民间的怨气。
而且美声唱法是从二十世纪初才传入中国的，对中国的声乐艺术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因此，当芷菱的歌声一出，整个大厅里的宾客都不自禁地愣住了。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唱到末尾，芷菱捧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带有一点酒精的甜味饮料。
汉代也有清酒，酿制的时间更长，工序更为繁复，但是同时，其价格也是更为昂贵。
以杜家的财力来看，要请所有的宾客都喝上更为精醇的清酒，显然是不太切实的。
“好一句，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就在大家还在回味芷菱的歌声时，一个熟悉且豪爽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
只见曹操拨开了挡在他前方的宾客，旁若无人地来到案台跟前，也不等负责倒酒的伴娘同意，拿起一杯酒，同样仰头一饮而尽。
“哈——，杜老，把你家最好的酒拿出来！”曹操擦了擦嘴角，有些不太满意地喊道，“好曲就应该配好酒！”
“曹……曹少爷。”杜老，也就是新娘的父亲，此时显得有些不情不愿。
在谯县，没有人不认识曹家的混世大魔王。
“你还怕我亏待了你不成？”别看曹操长了一副偏可爱的模样，但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却是充满了凌厉的气势。
杜老没有办法，只好将准备了许久，打算随同女儿一起出嫁的女儿红，拿了出来。
“这才对嘛。”曹操接过酒坛，打开盖子嗅了一下，对杜老说道，“这坛酒值多少钱，你明个儿到我家去拿。”
杜老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毕竟这坛女儿红不是有钱就能轻易搞到手的。
曹操大概也看出了杜老的想法，便补充了一句，“这样吧，你除了拿钱以外，我曹操再欠你一个人情。”
噢？
这下子，杜老的眼睛可算是重新亮起来了。
虽然此时的曹操还是身无半职，但是他爸可是曹嵩，曹巨高，先后就任大鸿胪和大司农，位列九卿之一，权贵显要。
这时候曹操所欠下的人情，几乎等同于曹嵩的一个人情。
这笔买卖可以，划算！
“萧兄，这一杯酒是我曹操敬你的。”本来这里是杜家的主场，现在仿佛一下子就成了曹操的主场。
芷菱面对曹操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热情，只好接过曹操递来的清酒，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候，袁绍也跟着挤了过来，找了一个空杯，给自己满上酒，并向芷菱敬道：“萧兄弟，方才是我袁绍太过于短视，我自罚一杯。”
相比曹操的家底，袁绍那四世三公的家庭背景，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敬仰。
大家看到，袁家和曹家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都在向芷菱敬酒，不禁都觉得异常诧异。
一时间，大家都腾不出心思去思考，为什么两人称呼芷菱为“萧兄”，而非“荀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