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宝石

作者:灰風 更新时间:2023/6/4 1:18:36 字数:2051

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热,盘古深信只要重塑了机体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但娜塔莉亚告诉她,过不了多久学生就要放假了,或许不等盘古学完魔法基础就已经放假了。

盘古移开视线,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她想要重塑机体的理由,在她内心深处那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潜意识里,或许只是个极为纯粹的东西。像阿兹尔海默症患者被医生要求在喝水后拍拍手,好让自己记得喝过水了一样。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想重塑机体的理由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人生中这一至关重要时刻留下深刻的印象。每当她注意到年轻的自己,就会想起若干年前在温古尼斯与大家共同度过的夏日时光。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下午时分,结束了烦闷的魔法学课程,“我们”便会去到海边,沿着路堤散步,然后走进沙滩,找一小块空地,请魔法人形帮忙搬来躺椅。空气中散发着润肤油的香气。你能看到成群结队到海边游玩的学生,结伴而行的年轻情侣。孩子们搭着他们的沙子城堡,店里售卖着氷無家的冰淇淋……在这漫无止境的八月,“我”和周围的人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盘古克服这股源自灵魂的欲望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什么都不做,当一个所谓“积极的废人”,或许是跟他学的。他总是把自己真正想做的有意义的事情一拖再拖,整天无所事事浑浑噩噩。他每天孜孜不倦地和盘古描述那些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的事情,明明只需要全力以赴四个月便能完成的事情,他能拖三年。盘古无意识地学着他把自己想重塑躯体的事情讲给娜塔莉亚听,这就足够了。讲出来,便完成了。

娜塔莉亚微笑着。盘古的行为模式和卡尔如出一辙。盘古没有问,所以娜塔莉亚也没有说。卡尔小时候作为钢国的人质在温古尼斯长大,和娜塔莉亚与氷無一起,三个人一起。他从来不会兑现自己的目标,积极地随遇而安。娜塔莉亚努力微笑着。

“今晚我请你去‘椰子海滩’吃饭。”

娜塔莉亚提高音调,像是为了主动打破这快要凝滞的气氛。

“椰子海滩在哪?”

盘古问娜塔莉亚。

“今晚七点我开车来公会接你。”

“你告诉我在哪我直接过去哪里碰头怎么样?”盘古提议,“我刚好可以看看城市的风景。”

“唔,还是一起开车过去吧,到时候我会在楼下按喇叭。”

盘古回答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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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会旅馆后,盘古打开窗户。再一次,她站在高处俯瞰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这个高度没有比教堂的钟楼更高。危机结束后温古尼斯的街道再次变得喧闹,盘古漫无目的地注视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为数不多的汽车,内燃机车。“温古尼斯人还没有研究出用魔能提供动力的方法吗?把小孩子的魔晶玩具车放大到人能坐进去驾驶的尺寸不就可以了。”盘古和自己开玩笑。

娜塔莉亚是个很认真的人,大概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全力以赴。她活泼而执着,是那种会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而尽心尽力的人。她不会同情弱者,因为“同情”本身即为一种产生于自我优越的傲慢。她选择帮助“弱者”,帮助他们能发挥自己的优势。所以她看不惯卡尔·奥尔内曼这种明明很有能力却什么都不做的人,更看不惯他整天脱离实际幻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盘古深知娜塔莉亚不会因为一件事情就给别人建立一个刻板印象。但就像当初盘古高谈阔论地描述“只需要充能到百分之六十就能启动机甲,如果每天都充的话只需要不到两百天。”一样。娜塔莉亚一定会坚持两百天不间断地陪盘古充能。如果盘古自己做不到,她可能真的会感到厌恶。她总是全力以赴,就像之前劝盘古放弃重塑机体一样。对于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她会努力让别人认同。如果别人最后还是“一意孤行”,她则会感到失落。这份情感或许会发展成控制欲,盘古庆幸自己没有搭载男性机体。

“如果我不去赴约,娜塔莉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盘古盯着街道自顾自地说。

随后她将房间的窗户关上。

盘古听见喇叭在楼下响了三声,随即爬上床假装睡着了。

娜塔莉亚推开公会旅馆的铁栅栏大门穿过花园。魔法人形管理员给她打开了旅馆厚重的木门。走廊里传来了娜塔莉亚急促的脚步声。她轻轻敲了敲盘古的房门,问道:“你在里面吗?”沉默。盘古继续装睡。然后她听到门外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娜塔莉亚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盘古,微微叹了一口气。那是愉悦的声音。从遇见娜塔莉亚的那天起,盘古就再没睡过觉,宴会持续到后半夜,把所有东西都吃了一遍的盘古一直在阳台上忙于应酬前来搭话的骑士军官。楼下时不时会有喝高的士兵朝她高喊,她挥手回应,

盘古紧闭双眼,仿生人灵敏的耳朵捕捉着娜塔莉亚的一举一动,却唯独无法捕捉到表情。她听到娜塔莉亚轻轻走到床边,她能听到她的吐息。天气很热,盘古躺在轻薄的被褥之上。她似乎感觉到娜塔莉亚扯了扯被窝,她有些疑惑。

娜塔莉亚随和俯身耳语道:“你睡着了吗?”

仿生人的耳朵很“灵敏”。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娜塔莉亚愉悦的吐息,她能闻到娜塔莉亚头发的香气。那黑夜一般的深黑长发,柔顺细腻。

“睡着了啊。”娜塔莉亚直起身子,轻轻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娜塔莉亚的沮丧似乎有些刻意。她再一次来到盘古窗边俯下身子。

盘古继续装睡,靠声音和气味捕捉着娜塔莉亚的一举一动。她很好奇,好奇娜塔莉亚接下来的行动。

盘古感受到娜塔莉亚轻抚自己的脸颊,随后双唇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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