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作坊内的氛围依旧。
黑发丽人听完大师傅的讲述,径直离开了,赶往旁边的商会,去询问近来有无马车队,出钱请他们载自己一程。
马车队于今天夜里出发,大概明天夜里,就能抵达到摩利亚家族领地附近的地域,不过那儿是马车队的最后一站,剩下的路,还需黑发丽人自己徒步前往。当然到了那地方,对她而言轻车熟路,毕竟整体的道路不会变,到底是老马识途。
老实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家人。
贸然行事,只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而且教会影响力之大,若强行承认自己就是阿玛迪斯,恐怕不仅无人认可,反而会引来众怒,到时就本末倒置了。
她也不想偷偷摸摸地混进去,可二十多年后,确已物是人非,她没有接应,也失去了家徽和信物,不管怎么说都是空口无凭,那也只能向现实妥协,藏头露尾一些。
马车队对一位美人的到来欢呼雀跃,鼓起了十二分干劲,不仅给予最好的车厢,还给了最佳的物资,也不知是色迷心窍,还是虚荣心作祟,总之一系列讨好行为,也算是黑发丽人受宠若惊。
至少他们没有出格行为。
是夜,马车队带人出发,火急火燎,据说是收到来信,需尽快把这批货物运去;被问及货物是什么时,他们回答得倒也爽快,说是一批药,用来治疗眼疾,并补充:这是人们见司空见惯的事了,让你知道也无妨。
一个地域爆发流行病,也并不是怪事,所以黑发丽人没有过于在意,权当是听闻一则普通讯息了。
由于车队快马加鞭,夜以继日地赶路,奔赴目的地途中自然颇为颠簸,本就不平的山路越发难走,他们便在如此起伏中度过一个夜晚,一个白昼,与浸染血色的黄昏并行,向着远方而去。
一路上若说有什么异常,那就是树根的增多。最大的根系贯穿多处地表,蜿蜒生长,其之壮硕,堪比房屋,的确非比寻常,如果刨空内部,单宽度恐怕都足以容纳多辆马车!巨树的存在本不足为奇,但连根系都如此巨大,难以想象树干本体究竟有多么庞然!
拔地生长的树根不止一处,大大小小漫山遍野,数量之多,已可以用灾难来形容,在最严重之处,甚至遮天蔽日,车队行于其中,宛如行于童话里的恐怖树林。
奇怪的是,黑发丽人记忆里没有这样的树灾,这片区域应该也很平坦,就算多给二十多年时间,再怎么能长的树,也不至于长成这种状态,除非树本身不是树,而是某种怪物。
马车队最年长的人回答说,这异常景象是一年前开始的,换言之这些树根,仅一年就长成了如此模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黑发丽人并未从中感到魔气,这才是最令她费解的。
穿过无数树根形成的包围圈后,车队终于在入夜之初抵达了目的地。
这座镇子状貌之异常,与外围一致,放眼望去皆是树根,虽说相比镇外的根系,镇内的明显小得多,却也不乏较大的立于建筑旁,像是一座比邻的高塔,给人以说不出的恐怖。
“好啦小姐,已经到了。我们要去交差了,就委屈你在这里下来吧!”
“不,十分感谢。”
黑发丽人下了马车,首先去抚摸了树根,以零距离接触去感受其中有无魔气,只可惜结果叫她失望。
她一无所得。
这里的树根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算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于是黑发丽人在路人指引下,准备穿过小巷捷径前往一家旅店。
尚且不谈小巷本身如何,她穿梭于根系的笼罩之下,只觉得诡异,尤其是与魔王及其下属魔人战斗过后,总是情不自禁想把这些根系砍断......然而根系数量之多,体型之大,靠她一人终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连树根本身都不知在哪,疑点还有许多,因此不能操之过急。
小巷内昏暗无光,仅有月光照亮。那从有记录开始就已鲜红的月亮,抛洒的光倒并不鲜红。
“找到了。”
“嗯!?”
黑发丽人听到背后响起一声感慨,一头雾水地转身,旋即又听到一声,“终于找到了。”
她只见到一位女性立在不远处,发色浅金,几乎接近银白,而那头发下,是一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那两抹酒红,妩媚鲜艳得如同在凝视着死亡,透出可堪锋刃的锐利,非一般人可近。
对方定是一位不可小觑的剑士——明白了这一点的黑发丽人有所警觉,隐隐摆好格斗架势,却又听见一声,“终于找到了。”
“什么?”
半晌无声......“你好,结婚!!”
“啊?”
黑发丽人差点跌倒在地,她本以为对方会多么语出惊人,结果更出乎她的预料,实在是匪夷所思!
哪有一见面就叫人结婚的!何况对方目光之锐利,和那不着边际的话语完全相背,莫非她的嘴巴和眼睛分家,连接的不是同一个大脑!?
“你......叫我和你结婚?你是谁?没有喝醉吗?”
三问已出,对方竟也对答如流:“是啊!在下没喝醉!请与在下回去结婚吧!不,是和在下一起生孩子吧!在下的名字是唯我刃,来自东部的樱之国,正担当复兴家族的大任!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啧。”
见对方认真如是,黑发丽人一时语塞,不禁退却半步,与见到鬼倒也不差多少,只是并未有恐怖罢了,取而代之的是汗颜。
对方的姓与名,拆解开来应是“唯我”、“刃”,前者是姓,后者是名,取名风格确是樱之国,与整个大陆格格不入。
“我从你身上嗅到了独一无二的强大气息!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尊贵之人啊!强大的种子,方能孕育强壮的大树!”
“你在说什么?我是......”
话到一半,黑发丽人突然说不下去了,毕竟再说下去,便又要重复“我是男人”这自欺欺人的答复了。除此之外,她寻思对方是否注意到了她的“救世主”身份?
“唉,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独一无二啦。”
看来她多虑了。
然而她又听到比刚才更为骇人听闻的回答了——
“就算是女孩子也无所谓!我们自有一套秘法,让我们之间也可以生养孩子!所以请和我结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