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
空旷的草地上，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先生正在喂鸟。
他刚将保温杯内的水倒出，便有一群鸟儿围了上来。
他叫哈肯，曾经也是这儿的员工。
他热爱这座城堡，即使是退休了，也经常会来参观。
而他此时正在接受乔治探长的盘问。
“你想回家吗，海黛拉？”
“啊？当然了。”
“去吧，上去指认，那个老头就是凶手。”
“什——只是见了第一面？”
“去吧，亲爱的。”
“……”
海黛拉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很快，我便看见，乔治警官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了我。
他一个人走了过来。
哈肯老先生仍然坐在原地喂着鸟。
他坚韧的目光望向了我。
“你——没在开玩笑吧，福尔摩斯小姐？”
“当然了，探长先生。”
我想我当时犹豫了一下。
我在想，是否应该将真相全盘托出。
“两个小时前，负责巡查的博德，听见了像是敲击一样的声音。那是有东西砸在手脚架上发出的，为了将博德引到那儿而制造的声音。”
“怎么制造的？”
“我想是投石机，探长先生。东南侧的草坪上有投石机和弩箭，虽然是中世纪的玩意儿，但那些东西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就和草坪上的刑架一样，只要支付了足够的英镑，谁都可以试着使用它。而对这些技巧烂熟于心的，当然包括那位资历最老的退休员工，哈肯先生。”
“你——你怎么确认是他？接下来呢？”
“接下来，博德被声响吸引，爬上了手脚架。而恰好当时快要下雨了，所以博德决定直接从手脚架上到最高处，先整个检查一遍。”
“原本凶手只是想要给他一定小‘教训’的，他把石榴汁冻成冰，作为投石车的‘弹药’，弄出声响捉弄一下博德，顺便，石榴汁的气味还能给他送去一群他最讨厌的鸟儿。”
“但是，呃……凶手没有想到博德会直接爬到最顶端。而且，有弹药‘意外’击中了他，鸟群的骚扰让他脚底打滑，后脑勺遭到撞击后晕了过去，还刚好卡在了屋顶。”
“那左肩的伤口……”
“那个就是意外击中博德的弹药。”
“伤口很深，像是刺进去的。”
噢，这个我没注意到。
“可能是手脚架哪里扎进去了，或者是因为是用保温杯装来的，弹药的形状恰好比较尖锐。又因为是用冰块制成的，所以那些弹药已经融化掉了。屋顶和尸体掉落的地方都有鸟类，那些鸟儿原本是害怕人类的，却因为石榴汁的气味而没有离去。如果可以进行验尸的话，伤口处应该也有石榴汁的残留才对。”
“那动机呢？哈肯老先生又为什么要杀博德？”
“因为博德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就因为讨厌？”
“因为博德在摧毁他心爱的城堡。”
就像是骑士——
“哈肯先生在这里工作了几十余年，几乎每一届优先员工的合影上都能看见他的身影。人是会对常年接触的事物产生感情的，这种情感当然包括守护。”
“我在湖畔边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适合打水漂的鹅卵石，而城堡里有石头的地方，就只有城堡本身。在东南角的塔楼下面有一摊碎石，博德经常捡那儿的石头，用来在湖边攻击那群他讨厌的鸟儿，就只是为了娱乐消遣。”
“最后，尸体在屋顶挂了有个把小时，也许是屋顶湿滑，或者被鸟类的重量稍微压了压，然后才掉了下来。”
“……”
乔治警官的表情有些复杂。
“所，所以。”
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尽力去接受我的这番言辞。
“好吧，那——如你所说，这算是……过失杀人？”
“……也许吧。”
“好吧，那我们又要怎么——”
“不用了，我认罪。”
哈肯先生早已拄着拐杖，站在了我们的身后。
而乔治警官则是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原来他并没有相信我刚才的言辞。
“……”
但好像目的已经达到了。
⠀
⠀
007
⠀
园区两侧的警戒带被撤去，我们也得以从中解放。
“……”
“海薇萝珂，真相到底是什么？”
“嗯？我不是说过了吗？”
“你能糊弄探长，不会还想着糊弄我吧？”
“……”
海黛拉的眼神，并不是那么和善。
“弩箭。”
我回过头望了一眼草坪，
“他用的不是投石机，是弓弩，那玩意的准度比投石机准多了。尸体肩膀的伤口很深，力道很大，用手当然是不可能刺成那样的。而且哈肯当然也训练过使用弩箭，他退休前就是负责那些的。而且他很坚定自己的想法，并不是过失杀人。”
“那你为什么……”
“他的裤腿。”
从第一眼看见哈肯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点。
“在他用弩箭去射博德的时候，刮的是西南风，所以射在了他的左肩。刚好在博德倒下的时候，降下了小雨，那时候吹的是东风，屋顶的干燥处也可以说明这一点。”
“雨并不大，而且哈肯先生是带了伞的，但是他的裤腿高处却有飞溅的泥印。他在奔跑，即使腿脚不便，拄着拐杖，也要在雨中奔跑。亦或是他想快些从弩旁边离开，但那个位置离门口要更近一些，他大可直接离开的，那个时候尸体还倒在房顶上，一个小时后才会掉下来。”
“但是他没有，而是坚定地跑了回来，和他心爱的城堡待在一起。他倒出那些石榴汁的时候，里面晶莹剔透的其实是半融化的冰，他甚至想引起警员的注意，好让他怀疑自己，其实他有自首的倾向。”
“所以，你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也许吧。”
“你——”
“——嘘。那个警探过来了，你可别把这些说出去。”
我像是做贼心虚似的，试图躲在海黛拉的身后。
但乔治探长好像就是冲着我来的，海黛拉也没有要护着我的意思。
“……如你所说，哈肯承认了他的罪行。”
“我只是临场做戏，编了一段而已。”
“那你的临场能力还挺厉害的，福尔摩斯小姐。”
“怎、怎么了……？”
“专程过来道个谢，没什么。”
乔治探长又看了眼手机。
似乎就真的只是来道谢的。
“如果要感谢的话，不如送我们一程吧？”
“想都别想，我还要去度假的。”
“你一直在关注手机的新闻，而且这个回复短信的频率，也只有伦敦市区的犯罪频率能对得上吧……警探先生，我看得出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原本的岗位上了，你的度假应该快结束了吧？”
“噢，这也是你的临场发挥吗？”
“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载我们一程，伦敦市区？”
“……好吧，上车吧，两位。”
乔治说着拍了拍他身侧的黑色轿车。
“……”
原来他来这里还是为了取车的吗……
“你真的不是那群福尔摩斯吗？我有时候感觉你和它们一样讨人厌。”
车开到半途的时候，乔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引得一旁的海黛拉也在偷笑。
但我觉得她应该没资格笑我。
“我只是路过，探长先生，路过的福尔摩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