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前朝外望。
茫茫的白色,染了天地。
雪花儿在风中飘摇四散,把我的思绪带到不可知的境界。
忽然想起以前看刘亮程写的《寒风吹彻》,开篇那句话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雪落在那些年雪落过的地方。”
不知多少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星期一的早晨。老爹和我坐在窗前,看着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大雪。老爹拿着刘亮程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把其中的篇章读给我听。读到这一句的时候,我就钻牛角尖地问老爹:“为什么雪要落到雪落过的地方?雪花落的位置一定不会变化吗?”
老爹那时候也不给我解释,就笑笑。“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懂了。”老爹总那么说。
那时候好像是小学六年级,还是初一?我也不记得了。我总以为我已经长得挺大了。可是每过一年再往回看,去年的我总是那么幼稚。
《一个人的村庄》是老爹在流浪他乡的路上从二手书店里买来的,爱不释手。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本书都充当了老爹的贴身读物。直到最近几年,老爹才换了更加晦涩难懂的《故国人民有所思》。
2008年大雪灾的时候,家门口的雪积到腰这么高。电视台里不断地播报着各个地方抢险救灾的新闻,有坚持在一线拼命工作的电缆工人,有开着铲雪车奋力清道的驾驶员,有在乡村里清除倒塌房屋、救助无家可归的村民的部队官兵......那时候我第一次悟到了这句话的含义......雪还是落在那些年雪落过的地方,人却已经不在了。老爹从05年出逃外乡,被人追债,杳无音讯。8岁的我在茫茫的天地间心情也是茫茫然,只是不停地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呀?”“爸爸还会不会回来过年了呀?”
那个坚强的女人、我的母亲,静静地站在窗前。她的个子不高,但是在我幼小的心中,她的背影无比伟大。
老爹走后,她撑起了一整个家。那时候正是网络文学的黄金年代,仅凭日常的收银员工作无法填补每月支出的她决定兼职写文章。一开始在红袖添香、潇湘书院、幻剑书盟等等网站上都试过水,最后决定常驻晋江。没有总裁,没有特种兵王,没有邪魅的帝王,也没有其他什么妖娆的男人。在后宫争宠文、总裁文、军婚文、BL耽美文横飞的环境里,她写着自己的故事——《大爱晚成》。1970年出生在永盛的她,在一个鞋匠家庭里、在那些市井的街巷里长大,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考上了燕京大学,却好巧不巧碰上了那次毁掉了一代人前途的学生运动浪潮。19岁的她,人生后半程似乎无比灰暗。独自在异乡打拼多年,最终还是心灰意冷地回到永盛。27岁的她通过婚姻中介认识了在永盛经营印染生意的陈东海——也就是我那相貌平平、略微有点发福、还有着一双近视眼的父亲。
她从来不主动和我讲这些事。我居然是看了她的小说,才疑惑地问她,小说中的情节是不是基本上来源于现实?她点点头。后来我又长大了些,在我的“逼问”下,她才慢慢地讲出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
如今的我,站在飘雪的窗前。明明是想要思考我今后的路程该如何走,该做什么事情,该阅读些什么,该了解些什么。可是苦思无果,心绪总是莫名其妙地飘到别的地方。人开始怀旧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前路太茫茫吧。
雪花儿啊,它们落啊落啊落白了土地,也铺盖了我心中的那亩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