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有些醉醺醺的男人们和扶着男人们的女人们朝外走。
Night is still young.
搭上了出租车，东出北山街，抵达热闹的长春广场，还有大把的娱乐项目等着人们。
只有我一人，傻乎乎地背着一个书包，里面装着我的笔记本电脑。
本来，到这种人流量很大的地方，我总是要把书包背在前面，这样不容易被小偷割了包、丢了物件。不过，现在尝试了一下这种背包方法，发现胸前挤得难受，只好正常地背着。风一吹，头发又不听话地扎着脖子和脸。不过幸好摆脱了烟味和酒气，空气是清新的。
我舅舅家的女儿、我那小表妹从人群里凑过来，好奇地近距离打量着我。
“表......姐？”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喊我。
“嗯？”我下意识地回答。
“你真的变成了女生？”
“是啊。不然呢。”我的语气很淡漠。
她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想变成一个男孩子，可以吗？”
我认真看向她。戴着那种儿童眼镜，眼睛眯眯着，仰着头看我；梳着个马尾辫，脖子缩在羽绒衣里面。
“你为什么想变成男孩子呢？”我问。
“因为......因为......因为我就是想变成男孩子，男孩子才能很勇敢！”
“我想爬树，我想摸鱼，我想和男生一起玩抓人游戏......我还想攀岩！”
“我不想让爸爸伤心......我听他们说，爸爸是爷爷唯一的儿子，所以我们家就是整个李家传递香火的希望，而我是个女孩子，已经传不下去了......”
“而且我......我不想当个赔钱货......”
她的头渐渐低下去，声音也微弱下来。在永盛城一月的北风中，在紫黑色重度污染的夜空下，她的意志就此被掩盖。
雪花儿又开始暗暗地飘起来。他们终将落在前天、前年和前前前世落过的地方。
心烦意乱的我没有办法告诉她“你想要变成一个男孩子是不可能的”。
我只能对她说：“看看我的小姨，也就是你的姑姑。看看她，多么能干，比男人还能干。她可以经营着规模那么大的一家企业，她可以整天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和各种各样的贸易伙伴谈笑风生。你也可以的......我也可以。毛主席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呢。”
“女孩子不是赔钱货。你知道吗，我们国家的傣族，五十六个民族之一的傣族，就是非常尊崇女性的，在他们那里，男孩子才是赔钱货。男孩子稍微长大一点，就要送去庙里面当和尚，学习傣族的文字和手工编织、木工、银器打造的手艺。男孩子要嫁给女孩子，还要送嫁妆。嫁进门前先要历练三年，第一年给女方家里砍柴，第二年帮忙割橡胶树，第三年要做几十个小凳子，还要编一条银腰带。”
最后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我说：“女性也是无比伟大的。历史上有许许多多的女性也创造了奇迹。英国有维多利亚女皇，有伊丽莎白女皇；俄国有叶卡捷琳娜大帝，有索菲亚公主；法国的圣女贞德，16岁就去当了法国军队的指挥官，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把英国人打得落花流水；科学史上也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名字，居里夫人发现了镭元素，富兰克林首先得到了DNA结构的衍射照片，她们都是非常伟大的。还有许多女作家，你知道台湾的著名作家三毛、席慕容吗？知道写《呼啸山庄》的艾米莉-勃朗特吗？女性不因为身为女性而变得怯懦，变得平凡。不因为需要生儿育女而被圈在孩子、家庭和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里面独自心烦。女孩子不是赔钱货，女孩子也能闯出一番天地。你要有这样的心境，就会海阔天空。”
小表妹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点点头。
后来KTV的时候，我点了一首齐豫的《梦田》。
轻轻唱来，我不疾不徐。清亮悠扬的歌声震住了那些亲戚们，也将我心中的情感缓缓释放。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
一颗呀、一颗种子
是我心里的一亩田
用它来种什么？用它来种什么？
种桃种李种春风
开尽梨花
开尽梨花春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