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海,开船的老师傅充分展示了他老练的技术——船只连续地做出各种各样的刺激动作,侧倾、大拐弯、急停急走,在水面上如同平地开车一般活动自如。
等到再次踩在鼓浪屿的陆地上的时候,我已经被转得头晕目眩。梨深这时候就显得强大得多,没有出现我这样严重的晕船反应。
“感觉怎么样?”她关切地问我。
我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一下汹涌的血液。“虽然晕船了......但还是感觉很棒很刺激啊,哈哈!”
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老**差点把自己烧伤的事情。
“虽然差点烧伤,虽然穿着内裤跑回家很羞耻......但是,我果然还是很怀念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啊!”他事后回忆道。
大概,也就是这样的一种直达内心的快感吧。
踏在沙滩上,望着泛起微微波涛的大海,感觉心灵似乎也会厚实许多。
老司机又接上了新一拨客人,是两个前来“get tanned(晒黑)”的老外。
看着他的船离开海岸、渐行渐远,我忽地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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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真是划算呢。加上来回厦门和鼓浪屿之间花掉的船票费,我们鼓浪屿一日游的总花费还不到两千。”
晚上在旅馆里,叶老板清点着一整天的花销。
“结果晚上吃海鲜的时候你一个人就吃掉了三百。”我摸了摸她的肚皮。“哇噻,居然没有胖起来。”
“这叫高摄入、高消耗,懂不懂?”她啪地一下,重击在我的肩膀上。我痛得差点直接哼哼出来。
“痛死啦,你这死妖精!”
她几乎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我瞟了她一眼,看到了那张萝莉脸蛋上的复杂表情。有些担忧,有些愧疚。额上仿佛写着一行字:是我不好,是我没轻没重......
“好啦好啦,我没事。”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明天就回家去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再去哪儿玩玩?”
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去买点夜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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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我和梨深从小吃街的一家烧烤铺里回来。
一人一瓶啤酒,塑料袋里装着炸鸡、烤鱿鱼和烤羊肉串。
“凡事都要有个第一次。”梨深很没淑女范儿地咂巴着嘴巴,“就像我们现在傻乎乎地坐在这儿,第一次一起喝酒。”
她的嘴唇颜色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更深沉,脸略微有些发青。
我应该也属于“喝酒上脸”的那一类人。还记得在周老师家喝酒,醉了之后只顾睡觉,都没来得及说胡话。
浑黄的灯光里,酒精上脑,平时未曾有过的思觉如同海水一般上涌。
清醒与迷醉之间,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悠游自在地在外享受。
面前的只是一瓶普通的哈尔滨啤酒,然而它的形状在我面前逐渐抽象、模糊,一层一层笼上白雾......如同一杯神赐的永生之酒。
我竭力地将这样平淡乃至无聊的夜晚刻印在心上,以便以后的每一个半梦半醒的失落瞬间,不断地舔舐着进入醉乡。
我在床上半靠着,眼帘已闭。
“小学的时候,每一个周日的傍晚,看着夕阳落山,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朦朦胧胧间,我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以后再出来咯。”她的声音从无穷远的高天之上传来,飘渺而空灵。但又似乎在无距离的近处,在耳朵的最深处,反复地回响。
“出来咯......”我无意义地重复着。
“从井里伸出头来,看看这个伟大的世界。”她淡淡地说,“世界塑造了每一个人,每个人也都在塑造着世界。如果世界的背后有神灵操纵着宏伟荒凉的命运,那么......”她停顿了一下,把酒气吹在我的脸上。
“见众生,如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