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后面的训练都非常顺利。
这才第一天,一排人基本上已经踢踏得有模有样。
仔细想想也是,能混到永盛大学国防特招这个级别的高中毕业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庸才。
晚上是身体素质训练,绕着训练场交替快慢跑。
如果是单独的快跑或者慢跑,其实都还可以忍受。节奏由自己掌控,对可能发生的状况也有心理预期。
但是现在,教官表示只要他一吹哨子我们就必须冲刺,再吹一下就必须放缓节奏。
谁要是不跟着哨子来,那就是“不服从命令、不听指挥”的大罪,比被子叠不好要严重多了。训练内容里每天有150个俯卧撑的额度,“不听指挥”的人要接受惩罚,额外再多做150个。
这样不受控制地快慢交替跑,实在是很考验小心脏的耐受力。
等跑得气喘吁吁,教官又上来大吼大叫:“卧倒!卧倒!”
身体大面积接触地面的那一刻,我感觉全身血液供给都停了半秒,导致大脑一下子晕乎了过去。
我急切地喘息着,喷吐着肺里挤压出来的、富含二氧化碳的气体。
“俯卧撑一组!快快快,现在做!”
这简直是一种酷刑啊!气都没喘上来,居然要做俯卧撑?
但是没办法,“服从命令听指挥”,就算做不动一组二十个,也得先把姿势摆出来。
幸好,我这一百零几斤的“轻量级体重”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拯救了我。和我同身高的其他国防生,体重至少有一百三十斤吧?
几个月的不断适应和锻炼,使得我对现今的躯体已经比较熟悉、能用得上力气。虽然做得不算特别标准......不过,咬咬牙应该能做完一组吧?
然而,事实证明,理想很丰满,现实......现实一点都不骨感,也很“丰满”。
是的,我摆好了姿势,开始屈臂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每一次都有种胸部撞击地面的错觉(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和水泥地亲密接触)。
当我脑海里蹿入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俯卧撑的动作就变得愈加艰难。
就好像是自己用手拿着一支水笔,不断地模拟戳向眼睛的动作,就算把眼闭上,大脑里面依然会有什么东西发出警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越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越能体会到那种甚至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没办法,硬着头皮往下做......不对,现在是痒着头皮......
一天下来,汗水几乎在身体表面结成了痂。黏在皮肤和衣服上,也黏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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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到了晚训结束,我才知道事情有多糟糕。
问清楚了女兵澡堂的位置——据说是有三个这样的澡堂,最近的一个也离这边有将近三里远。
打了报告之后,我一路走过去,实在是跑不动了。
晚上没有山风,只有虫子的叫声和飞鸣声。空气里满满地储藏着燥热。
我一向认为,夏天身体上所有的痒、燥、虚,归根结底都是天气太热引起的。把温度降低到十几摄氏度,比所有一切的防蚊虫措施都管用。为什么宿舍全都没有空调呢?锻炼意志吗?
要是说锻炼意志的话......这么破烂的一个澡堂,确实是达到了这个目的啊!
走廊上的顶灯有点发红,时不时还闪一闪;墙壁的白涂层受了潮,一卷一卷地剥落下来,底下居然还是发绿的;木制的储物柜看起来就有至少二十年历史,似乎用力大一点就会把它变成一堆碎木头。
空旷的淋浴室里,没有想象中掩盖莲花峰的云雾。想来也对,节省经费起见,夏天肯定只能洗冷水澡,还可以美其名曰锻炼身体素质。
所有人,如此坦诚相见。
看着那一排一排的躯体,忽然想吐。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只能联想到流水线上生产的娃娃。
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表情,和我一样疲惫不堪的身子。有的耷拉着山峰,有气无力地搓着不可能再变白的黝黑皮肤。
没有任何欲念的我,昏昏沉沉的我,开了龙头,靠在墙边。大雨倾泻下来,头发搭在眼前,遮住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