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男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冯女士的话。
幻梦的破灭，难以言说的焦躁与愤怒从蒙面男心尖钻了出来，他将身子转向一边，深吸一大口气，才缓了过来，他笑着回应冯女士的话，表面依然平静。
“她就任凭冯女士处置了。”
石板上的精神阵法不可能出问题，它一直在运作，将注视过该阵法的家伙沉入精神世界的深处，夜霜与鱼怪经理的表现基本相同，夜霜肯定是中了该阵法，可她的回答为什么是不知道呢？
难道夜霜真的不知道钥匙的存在？
现在有两个可能性摆在蒙面男前，不过这两个可能性皆微乎其微，一个是夜霜免疫精神的操纵，但她进入了状态，一点不像免疫的样子。
第二是老妪并没有告诉夜霜她们有关钥匙的事，而是直接藏了起来，这点还是非常有可能的，因此夜霜大概率不知道钥匙的存在。
所以他抓夜霜是抓错了？
如果不择手段一点，他完全可以拿夜霜做人质来逼老妪现身，只需要稍微放出消息，传入老妪耳中。
老妪自身难保的事先放在一边，只要改造中心放出消息，这样肯定会引来十二区的仇恨，现在的十二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想不开打算在死前拉一个组织下水呢？
她们完全有这个力量。
而且，改造中心没有权利。虽然夜霜他们算是偷渡，但改造中心并非官方组织，是没有权利囚禁、审判其它区域的魔法少女的。
放出消息的话，不仅十二区的魔法少女会注意到改造中心，二十一区的也会，神教改造中心会直接被推到风口浪尖，最终该魔法少女会被强制转交到该地区的【守序者】手中。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交，直接一口否决夜霜的存在，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夜霜又不知道所谓的钥匙，也是白忙活一场。
不过现在来自粉黛兔的冯女士想要将夜霜买下作为实验体，虽然报价不高，但神教改造中心可以将这次白忙活的亏损降到最低。
这样做既弥补了亏损，既将夜霜这烫手山芋给抛走了，又给粉黛兔送了波顺水人情，得到了冯女士的好感。
蒙面男觉得自己的决策非常正确，于是乎将黑曜石门彻底打开，将夜霜押到冯女士面前，指明道路后，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夜霜的魔装散出粒子，淡淡的赤金色如同篝火燃烧时炸出的星火般升向空中，冯女士似乎早就给夜霜准备好了衣物，给夜霜简单套上了略显宽大的衣物。
接着魔装散去，清秀的黑发少女无力地倒在冯女士的怀中，鲜血止不住地自胳膊渗出，很快便将这略显宽大的衣物的半边染红。
冯女士虽然有些吃惊，眼前解除魔装的少女似乎并不是她记忆中的家伙，可她的模样以及行为举止和她记忆中的家伙是如此相像，莫非是意料之外的变化？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她治疗伤势。
一根根巨大的白色触须缠向夜霜手臂与大腿的伤口处，自触须中能够分泌麻醉液体，能够缓解夜霜的疼痛。
紧接着自白色触须内，一条条细长的足破开了柔顺肥厚的触手，抵在夜霜的伤口处，每两条细长的足相互配合，锋利的足刃割开夜霜的皮肤，轻易将夜霜体内的弹丸取出。
夜霜的意识虽然模糊，但她时刻警戒四周，可到了冯女士怀里，一切又变得安心起来，她能感受到冯女士正想办法处理她体内的子弹。
虽说有些疼，但在怀中的她能听见冯女士平静的心跳，感到丝丝暖意。
一颗颗子弹自夜霜血肉深处剜出，满地鲜血让冯女士心疼，夜霜踏上这条路以来，似乎每次都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次也不例外。
冯女士有些心疼，明明所有的重任在于她，而夜霜的诞生才是真正的意外。
将所有子弹取出，将绷带缠绕在夜霜的伤口处，最后冯女士又为夜霜扎了一针，这一针并非麻醉，而是治疗相关的药剂，是从一些高生命力的生物体内提取出的愈合剂，已经实验过，对人体无害，并已广泛投入量产。
冯女士带着夜霜走出了十四层，站在直达第一层的电梯内，电梯自下而上迅速在电梯通道内穿梭，夜霜眯起的眼缓缓睁开。
虽然上了局部麻醉，但夜霜依然能感受到骨肉间的疼痛，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细弱蚊蝇。
“你是……眼球？”
冯女士抱着夜霜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竟不自觉得有些怀念。
冯女士默认了，她缓缓睁开紧闭的左眼，那是一颗闪着蓝芒的眼，与另外一只没什么色彩的眼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夜霜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虽然她还是有些信不过眼球，但长达两个多月的出生入死，也让她与眼球间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友谊。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做做实验，想想复兴阿克拉提亚，只不过那小公主的病还真难治，不是简单换心能够治疗的。”
听冯女士的话感觉她过得还不错，夜霜不禁多看了冯女士一眼。
“我一直以为你是男的呢，美女竟在我身边？”
夜霜戳了戳冯女士那无比真实的肌肤，这与真人一般无二，幸亏没什么充气感，不然会让夜霜想起某个黑市中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什么话，我本来就是男的。只不过这次目的是商业会谈，自然要换一副能提高成功率的模样。那神教的老板是男的，大凶美腿且外表看起来较为柔弱的女性，自然能勾起他的保护欲与好感。”
说道外表看起来柔弱，冯女士不禁顿了顿，夜霜不由得想起刚才她背后长出的触手一巴掌将夜霜拍入地面的事，要说柔弱，夜霜可一点没看出来。
电梯上升得很快，仅半分钟就来到了最顶端，只不过这电梯的出口设立在了公厕的服务窗口后，怎么看都有些抽象。
在服务窗口外站着几名穿着便服的家伙，看起来像是冯女士的同伴，他们似乎对冯女士很敬重，对冯女士怀中的夜霜也没有过多询问她的来历。
看来冯女士在粉黛兔内的地位还挺高的。
夜霜被冯女士带上了车，夜霜告诉冯女士她还有事要做，赵晴雪她们暴露了身份遭到二十一区的围捕，金可兒还在出租屋内。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夜霜将那柄真正的钥匙藏在了赵晴雪身上，在夜霜来改造中心“潜伏”之前，这件事老妪是清楚的。
不过说来可笑，夜霜是来着里潜伏想要去【求索者】那里找到让幻璃苏醒的办法的，结果【求索者】还没进，翻到先被改造中心的人逮住了，最后闹成这样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要不是冯女士，她已经成阶下囚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运气也没有那么差，可能这就是所谓人的运气已经到了谷底，再怎么差也应该是往上升的。
只能愿幻璃能撑得更久一些了，起码短时间来看，她们恐怕连【求索者】的大门都进不去。
不过，夜霜现在有一个疑惑，她们走的路线思路有限不太对劲，她能清楚地看到导航定位的是第二区，并非其它地方，而她正距离二十一区越来越远。
“眼……冯女士，快放我下去，我还没有……”
可冯女士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她并没有回应夜霜的话，一股不安自夜霜心底油然而生。
“咔嚓。”
一枚雕刻着精致阵纹的手镯，被自夜霜身后串出来的两根触手扣得死死的，体内的魔力似乎被压了千斤重石，连流动都变得无比缓慢，夜霜逐渐感知不到自己的魔力，近乎变成了常人。
这枚手镯，夜霜看得熟悉。
那是自家便宜师傅雕刻的，曾经刃戴在她手腕上的，压制魔力的手镯，自从她与刃签订契约之后，刃将手镯和钥匙一柄送给了夜霜，夜霜则将它放在了空间匣子内。
只见冯女士手中，是被打开的空间匣子。
“你的密码还真好猜，三次就通过了，正好卡着自毁的次数……凌晨耀，院长的生日，对吧？”
这里的院长便是从小养育凌晨耀长大的云阳福利院院长。
“我想了想，你肯定不会设置自己的生日，于是试了试千春，陈晓茵的，结果最后才想到你最敬重的应该是养育你长大的院长。”
“我在你匣子内发现了这枚手镯，凭它散发出来的凝重感，应该是用于压制魔力的，原本我还在想怎么让你安安分分地离开二十一区。”
冯女士看向夜霜，夜霜也死盯这冯女士，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为什么？”
冯女士将手中的钥匙丢到装有绿色液体的瓶子内，钥匙开始溶解。
“你说话啊！”
回答的只有冯女士她背后乱窜的触手，一根根触手缓缓将夜霜整个人包裹起来，自脚踝到全身，最后遮蔽住了她最后的视野，那股麻醉的无力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湖面的光，可湖面的光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很迫切地回到二十一区，但却对眼前的冯女士没有任何办法。
她的意识迅速下沉，耳畔边回荡着冯女士最后的话语。
“抱歉，好好睡一觉吧。”
泛蓝的眼多了坚决，一切重归寂静，唯有汽车引擎轰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