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利刹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撑着身子有些木然地坐起身，这几天只要睡着他就总是会梦见傲慢女巫毫不掩饰的嘲笑以及蒂鸦的那句“我不需要大祭司”。
更常梦见的，甚至还有林修。
他站在暴食女巫的身后，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那个赝品。
利刹咬着牙脸色愈发阴沉。
回到意欲城堡蒂鸦随便给他一个“司祭”的身份后就消失不见，他本以为缺少大祭司和大罪女巫管理的意欲司会因此崩塌，谁知道它运转得比谁都要好。
意欲司是一座能自给自足的完整机器。
随着利刹深入了解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林修做的，他在意欲司的这五年自创了什么“公司制度”，他将意欲司的功能切割成一块块独立的部门，将曾经的权利核心司祭团打散揉进各部门担任部门管理。
这样一来意欲司就算暂时没有大祭司似乎也真的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利刹不能接受这种事。
走在意欲城堡里的每一步他仿佛都能闻见林修的臭味，意欲司已经完全被他改变了。
前意欲女巫时代留下的遗产已经被林修挥霍一空，如今的意欲司甚至成了林修模式。
好在五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根本不长，蒂鸦本就是因为前意欲女巫骤亡才成为新的大罪女巫的，哪怕有林修的帮忙五年时间她也并未发展出多少属于自己的核心人员。
以司祭团为例，林修处理前代遗产的办法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把她们打散融入到新的意欲司四肢去，然而她们的数量从未改变。
加上利刹目前的意欲司共有十位司祭，其中包含希贝尔也只有三位“新派”司祭，而且相对蒂鸦这些人甚至更加信服林修。
林修辞职后管理各部门的大祭司空了出来，加上蒂鸦拒绝和利刹结为眷侣，重重事宜慢慢动摇着整个意欲司，公司机器还在运转，可里面的轴承都开始有了各自的心思。
前意欲女巫死前身边围绕着的可不只有蒂鸦和利刹，六名前代司祭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前意欲女巫的遗言：蒂鸦成为大罪女巫后，利刹将是大祭司的唯一人选。
只有利刹才能让蒂鸦拥有最完整的意欲女巫的力量。
从初期的骚动到昨天，司祭们居然擅自离开了各自部门，倒反天罡般重新启动“司祭团”，她们同时叩开蒂鸦的殿门，仰视王座上一脸漠然的大罪女巫，以死进谏。
为了前代意欲女巫，为了意欲司，为了蒂鸦自己，她们以自己的死为代价联合请求……蒂鸦大人与利刹结为眷侣，由利刹担任新的意欲大祭司，掌握大祭司权能，掌握整个意欲司！
那一刻蒂鸦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乌泱泱的乌鸦凭空冒出来几乎铺满了大殿的天花板，那一片片如琉璃的诡异粉瞳俯视着司祭们，如同等待尸体腐烂的食客。
蒂鸦最后没有下手。
法不责众，何况无论如何这些司祭也都是意欲司的中坚力量，意欲司已经失去林修了，如果再失去她们就算林修回心转意回来也挽救不了这局面。
蒂鸦把她们全推出大殿，最后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殿堂的王座里谁也不见。
于是这群司祭也都是倔牛，愣是跪在殿门外，说是蒂鸦不听，她们就跪死在门外。
林修对此的评价是牛逼。
很特么牛逼。
他还担任意欲大祭司时就告诉过蒂鸦未来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当时他根本就没打算让这群前朝遗老继续啃意欲司这棵大树，不听话的送走养老，听话的封个长老去培养新人。
未来意欲司各部门的负责人肯定得启用蒂鸦自己的心腹，这样才能完整地从前任意欲女巫顺利过度到蒂鸦的时代。
蒂鸦当时很厌恶地看着林修，大概没想到林修是个这么狠心的人，随口说着让他自己去办这件事。
初为大祭司的林修脚跟都还没站稳，没有蒂鸦出面林修哪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五年下来一点点运作也只培养出三位司祭，结果自己刚走，得，出事了。
林修刚洗漱完整理好仪容，房门就被敲响了。
希贝尔急匆匆走进来，拉着林修手腕小声说道，“大祭司，我找人去劝过了，她们还是跪在那不走。”
昨晚刚见面是林修就注意到希贝尔没有摘掉意欲戒指，这意味着在大祭司空缺期间，希贝尔是实际权力最大的司祭之一，但她掌握权柄的时间还太短，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处理这些事。
林修在心底叹了声气，他到这里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夺回利刹的力量。
怎么说也算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当麻匪抢钱的行为了，作为补偿自己也该帮蒂鸦把这件事解决了。
林修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暴力根除，这种方式或许会让意欲司经历阵痛，但那也比死谏逼宫要好得多。
希贝尔搬了跟椅子坐在林修身边，看着他慢慢整理出一份内容详略得当的计划书。
首先要做的就是分化阵营，既然这些前代司祭决定重启司祭团，那就是在和现有的公司制度做对抗，两者必然只能存在一个。但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先声称允许司祭团独立于公司制度外存在，但前提是她们必须发出统一的声音。
特殊设立一位司祭长来管理司祭团，并且将司祭团成员与意欲司各部门司祭的职能独立出来，司祭团名义上具有“长老会”的功能，给予他们虚名，但要剥夺她们的实权，不能干涉部门实际运作。
到时候给那些前代司祭们自己选择，是留在部门还是加入司祭团。
只要将她们分化出来就好办了，通过各种方式让这些司祭们让出权力，然后老老实实退休。
具体怎么运作林修都写在了计划书里，放下纸笔揉着太阳穴，徐徐吐出一口气。
“好了吗？”
“嗯，希贝尔就按照我列的计划书这么办吧，时间不多我暂时也就只想到这些办法。这些司祭享受了五年福利，真到了做选择题的时候她们大多数人都不会选错的。”
“好诶！”
希贝尔开心地挥挥手，眼睛笑成月牙，小女巫这会儿可完全没有“意欲女巫旗下第一走狗”的样子，在西敏帝国里希贝尔都快被传成八十岁的邪恶老巫婆了，晚上哄孩子睡觉这事儿没她真不行。
“对了大祭司……”希贝尔欲言又止。
林修看着她，“希贝尔想说什么说就好了。”
小女巫贝齿轻咬下唇，她有些小声地问着，“你能回来么……”
林修还没来得及回答，希贝尔就有些慌乱的摆摆手，“大祭司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能回来和我们一起吃一顿饭么！”
“当然可以，”要是以前的希贝尔大概会一直纠缠着问林修为什么不愿意回意欲司，这段时间她开始接受部分事务，慢慢的也开始明白这种事问还是不问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主要还是因为蒂鸦大人吧，两个人的关系就像破镜，能不能重圆是一回事，起码得有一个人愿意把碎掉的镜子重新拼在一起才有后文啊，可现如今的两人都抱着手背对着彼此，破镜狼狈的躺在地面。
临走前希贝尔用力捏着拳头说道，“我会努力邀请蒂鸦大人也来用餐的！”
林修莞尔一笑，轻轻抬起手臂指着暴食戒指说着，
“如果意欲大人要参加宴席，以我的身份可不敢参加。按照流程我需要先给意欲大祭司写一封信，得到邀请函后才能入席，我毕竟还是暴食大祭司…”
“…对你们而言，我已经是外人了。”
还有一句话林修没有说出口：他还是意欲大祭司时对蒂鸦而言也是外人。
所以都一样。
屋内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时驻留着一只粉瞳乌鸦，它在听见希贝尔的话时双瞳琥珀粉光渐烁，却又在听见林修的话后失去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