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意思。”
“这句话也是爱因让你说的?”
“这句倒不是,我还真的挺想看,”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当了大罪女巫也是这样,布卢尔满眼都是遗憾地摇摇头,她指着前路,“一直往前走就好了,我的懒惰权能会帮你解决一切。”
那一股股极具威胁的目光一轮一轮自林修头顶扫过,他将信将疑地走出几步,最后还是有些没能战胜好奇心,他回首问,“懒惰权能到底是什么?”
布卢尔没有告诉他正确答案,她只是歪着脑袋,将双手合十贴在脸颊上,她轻轻闭上眼做了个熟睡的姿势,“晚安~”
这与布卢尔本人的反差大到林修难以接受,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种小动作都有可能是爱因教会的了。
剩下的这条道路不算远,说来道去也不过两公里罢了,但四周传来的压迫感从未消失,林修被迫保持谨慎慢慢步行。
林修尝试着感知四周,然而身周一股股巨大的威能却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林修皱着眉,他很好奇布卢尔是怎么做到的,此前布卢尔之懒惰权能的表征是,只听见自己与芙伦的名字便能洞悉他们二人此前的身份乃至当下的身份,那现在又是什么呢?
是帮林修屏蔽了附近的感知,还是让附近各方势力探出的感知产生混乱,获取不了真实的信息?
两公里的道路越来越近,林修已经能看见远端那支整备整齐的教会圣骑士们。
二十三骑阵列于此,在他们身后站着的神官牧师更是多达四十人,无数绚烂的魔力与神力交织缠绕织造成一座美丽的虹桥。
斑斓十色,圣神端庄。
明明林修这个敌人都还没有暴露,骑士的身上却如呼吸般不断闪烁起各种神术魔法,大概这就是教会的底蕴,如果将这支完整的五十人圣骑士团丢进战场,他们能化为最坚固的锥子将敌阵来来回回凿个两三次。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轻松,然而在林修即将抵达终点那一刻,远处的二十三骑开始前进。
高大战马的马蹄在大地踏响,随着圣骑士的奔走,地面甚至开始颤抖起来,为首的骑士眼神坚毅地平视前方,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就在自己一行前进左侧不过十米的距离正经过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骑士们夹杂着滚雷般的轰鸣离开,而后道路两侧的树林忽然传来一丝嘈杂,那是一只昆虫抑制不住本能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叫声,它们不安的扇动翅爪,仿佛这么做就能赶走不知何在的“天敌”一样。
然而也正是这些昆虫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林修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走过两公里时附近有多么的安静。
昆虫这类低级的生物对自己性命的掌控力微乎其微,它们只能凭借本能去尽量逃脱强敌的注意,屏息凝神装死或许就是它们最后的武器了。
现在虫鸣响起,也意味着强敌离去。
林修垂目感受着四周的变化,不断搜寻四周的目光依旧存在,然而林修手臂上已经不会再起鸡皮疙瘩了,这也意味着林修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前方道路插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提示牌,上面用隽妙字体写着“梅尔领”三个字,这也就意味着越过路牌,也便离开了梅尔领,离开了富奥斯王国边境。
这也意味着他与女巫集会的关系暂时告一段落。
他的心头一一闪过希贝尔、爱因、布卢尔等等人的脸,然而到最后所有的脸都汇成了那个总是面容清冷的女人。
白皙双足踩在漆黑鸦背的她,翘着腿傲慢坐在王座上俯视一切的她,从大军之中把自己救出来的她……
林修甚至记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景象,蒂鸦踩在他的脚背上,嘴角抿起一抹温柔诗意的笑,说,“终于找到你了,要跟我回家么。”
不对!
林修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不是纠结这种事的人,哪怕在某个瞬间他真的在纠结的话,他也能做到以最快的速度纠正这一切没有意义的幻想。
然而脑海中的画面依旧如海水潮涨般掀卷,纵使林修已经在刻意的控制它。
被干扰了,林修敢确定。
再怎么说他都是能动用二臂灵魂之手的前意欲大祭司,他对灵魂相关的敏感度必然不会低。
可就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无法摆脱这种状况。
“必须用意欲权能才能消解,”
林修紧蹙双眉,下一刻,血脉镂刻下的意欲权能倏然施展,两只常人无法看见的灵魂之手自他肩胛处探伸而出。
林修的双眼悄然浮上一层微乎其微的红,而后他便看见自己面前那片草地里,灵魂之手如春笋般在土地里挣扎着推开泥壤。
这才是真正的意欲权能,仅靠着灵魂之手便能拨弄人的灵魂意识,这是意欲权能真正的主人,意欲女巫,蒂鸦。
似乎感受到某种同源的存在,泥土里的灵魂之手悄然消散,林修的灵魂不在被拨乱,他同样收回了自己的意欲权能。
乌鸦开始在天空中纷飞,林修伸出右臂,一只粉瞳乌鸦落在他的臂膀,它看着某处方向,林修很有默契地明白了它的意思,他跟着向那走去。
一人一鸦远离了三大势力注意力的极限范围,天空中的乌鸦忽然越来越多,林修稍一恍神便看见鸦群里走出一个女人。
她赤着果露的双脚,轻轻从鸦背跳了下来。
林修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两步,她落地时并没有踩到任何东西,脚踝埋进青老的杂草,土壤将玉足玷染。
“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倒是废话,蒂鸦在这的原因很简单,爱因猜到了林修会选择第二个选项,为了努力薅干蒂鸦的羊毛,她还准备了后手。
即是让蒂鸦提前在两公里外的尽头等着他,这样无论林修选择哪一项,贪吃的暴食女巫都能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零嘴。
横竖都不亏,反正受煎熬的是林修嘛,林修吃瘪这种事爱因可太喜欢看了。
蒂鸦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问着,“你偷走了我的意欲权能。”
林修微张着嘴,他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用么?”
那可太好用了,尤其还能和暴食权能结合起来,扇人一巴掌还能咬人一口,简直不要太爽,可……意欲权能的正主就在自己眼前,饶是林修的脸皮都不好意思说出“你的权能真好用”这种话。
“如果你喜欢我的权能,你用就好了。”
今天的蒂鸦很奇怪,林修却说不上哪里奇怪,他回了一句多谢后便僵在原地。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蒂鸦突然开口问,“如果傲慢暴怒和教会的人对你动手,你会怎么办。”
“跑啊,”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上次没有跑。”
“上次带着芙伦,我也没有逃跑的能力。”
“这次呢。”
“这次好像也跑不掉,但芙伦不在身边,我能试着拼一把。”
蒂鸦等了好久,终于说出口,“如果,我这一次会救你,你会再次跟着我回意……”
林修差点没绷住,笑出了声音,他有些好笑地问着,“救了吗?”
“如救,”他自问自答,“如救到底救没救?如救嘛,谁都不知道救了没,它是未知的,对吧。”
在“如果”的前提下会救,在没有如果的时候呢?
譬如再此之前林修和蒂鸦共同经历过好几次没有如果的时候,在那一次次事实里蒂鸦选择的正是不救,那林修为什么还会觉得她会呢。
就也是林修给爱因的答卷。
哪怕昨日重现,蒂鸦踩着七彩祥云来自万军从中救走林修,他和蒂鸦的结果也不会是上一次的相逢,而是这一次的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