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我们骑士团并不负责这项工作，关于外来精灵族偷渡的事情，骑士团只负责加强外墙的巡逻与管理，追踪精灵族这件事您可以找莉莉安女士，她会处理外来人员。”
皇家骑士团长，薇拉。她仔细翻弄着每一张粗皮纸，枯黄的文稿上面写着有关天文、战争与纠纷的记录，她快速略过无关紧要的稿件。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走到桌前，放下整理好的必要工作，交给旁边一位文员，刚结束了一场会谈，她抬头扫过房间仅剩的人。
房角的巴姆伯爵身穿狼绒大衣，两瓣棕胡须，油光满面，他对弃置文稿的行为感到不满，尤其他提到增添贵族老爷们待遇的请求被压在垃圾堆相当往下，但碍于身份不敢说什么。
和巴姆姥爷并肩而立的安静男人叫作炎，全身裹紧火红色盔甲，正如他的名烈焰般耀眼，几个月前从前线调来王城。荣耀法师朵弥弥坐在书桌无聊晃悠双腿，金丝披风随意盖在膝盖上，此刻满面春风，不难看出这场会谈最悠闲的是哪位。
“团长，新兵训练还要继续吗，继续的话……是不是该找个人负责呢？”朵弥弥装作不经意提起。
团长薇拉稍作思考，捏起下巴拿出放口袋积灰已久的介绍信。不到五秒，她自言自语般给出回复：“嗯，的确。”
“嘿，这才对嘛。”
薇拉说：“那么这届新兵就交由我负责。”
“诶诶？啊不是，那我干什么？”朵弥弥彻底坐不住，拿法杖敲桌，旁边的巴姆姥爷被她吓一跳。
“战事已经转交给阿诺瓦公爵，所以这些天我才能闲下来处理骑士团的事务，这些事情本来应该与国王殿下商讨。”想到什么，她忽然哭笑不得，屋内其他人面露疑惑，“不过两位王储出生，人手怕是忙不过来，提得还真是时候——炎光骑士，也就是炎，今年作为副教官。”
朵弥弥打包装备，当场就要破门而出。
“团长，有您的信。”一名士兵推门询问，进来没多久感觉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麻利递出信件后拔腿就走，并关上了门。
“公开信？”
就要破门而出的法师来了兴趣，捏起裙摆凑近，一直安静不语的炎光骑士也走近。
“尊敬的薇拉团长，我代表世纪学院邀请骑士团光临本校的一百周年开幕仪式，你的老师兼世纪学院院长。劳烦替我向朵弥弥问个好，请问她有没有意愿作为特邀教师，为学生们上一堂魔法课？”
这封信很厚，外层摸起来是柔滑的皮纸，封面使用魔法墨水书写，翻转间时而湛蓝时而黛绿。
当薇拉准备收起信封时，眼前恍惚闪烁两下，手中皮纸和信件化为粉末，会议厅中几名士兵全部被吓到，炎光骑士久经沙场，反应平平。
作为全场唯一魔法师，朵弥弥觉得少见多怪。
院长老头子真调皮，想耍耍这些战士们也不知道叫上她。
团长晃神的功夫便恢复，她拿起临近兵器架的一柄铁剑，把它佩戴在腰间，“各位，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去忙自己的事吧。”
巴姆提醒道：“节日期间导致流民变多，里面肯定有帝国派来的奸细。”薇拉点头，表示已经了解。
巴姆愤懑地撅起胡子，说：“那些肮脏丑恶的下水道老鼠，可别让我逮到他们。”
看守士兵为大人物们推开门，晦暗的长廊里士兵井然有序地向团长敬礼，忽然从身后飘来女声，薇拉回过头她们隔着白色围栏，阳光打在魔法师的金色斗篷，她举手投足间万般随性。
薇拉对她追上来并不感到意外。
“有什么事？”薇拉问。
“没什么事就不能和你说话？”
薇拉对她无可奈何：“主教说你已经三个月没有去做祷告，这样下去‘荣耀’的身份可是要被剥夺的。”
荣耀法师坐上扫把，荡起无绳秋千，话语里满不在乎：“谁都能剥夺我‘荣耀法师’的身份，讲真的，我不在乎，智慧之人从不被规矩拘束手脚。
这不是重点——明天节日的重头戏你准备得怎么样？我昨晚观星看到了不大好的结果，掌管灾厄的星座，它的光芒太过黯淡，失去象征终结与死亡的靶子，命运的箭矢不知该落往何处。”
薇拉：“说人话。”
“啧，多看点书吧，省得我给你翻译。”朵弥弥无语地翻白眼，随即解释道：“我看不懂昨晚的星象，干脆找你分享这事，让你陪我一起难受……你怎么这种眼神？哼，不过凡是我不知道的，那些个老学究肯定不知道。”她想伪装成风轻云淡，然而起伏不定的局面令她感到不舒服，未知的东西往往意味着不可预测、不可掌控。
语气中藏有不易察觉的焦虑。
薇拉定定看向对方，虽然不了解魔法学，但她懂这种状态对学者而言毫无帮助，决定安抚好这位天才学究的烦恼，其它再做打算。
“老师。”薇拉平静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如果摸不清问题，那就把它当成一个问题。”
朵弥弥睁大眼睛，堪堪回过神。
“咳、咳，说得不错，没问题，就是这样……只要是问题，没有不能解决的……咳咳，你这小姑娘又进步不少。”
待重新找回面子，她一如既往地得寸进尺：“不过真的不批准我当教官？就一次，满足我的好奇心和新鲜感。
没人能让荣誉法师低下头，除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后生。”
薇拉无视后面一句：“如果让你当，不出半天你就会嫌弃他们个个光着膀子还有汗臭味，上次的教训还没吸取吗？”
“呵呵，这倒是。”朵弥弥讪讪目移。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逐渐拉近。她们一同向后望，迎面而来的是炎光骑士，他拖着盔甲步伐沉沉行走在回廊，右臂膀系着一张盾牌。
薇拉意外地问道：“怎么了，炎？”
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径直将揣腰间的本子递给她，薇拉平常地拿起，从中翻出一页纸条。
一个孩子的资料，资料的主人叫做凯厄斯。
炎说话有些磕巴：“他是莫琳女士的孩子，呃，就是那个贵族妇人，没了丈夫的那个，他的孩子很好，我看过，是个好苗子，主要是，那个——他母亲叫我帮他办入学手册，我没有孩子，所以想问问团长你。”说完后，站直等候团长命令。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没有孩子?”薇拉笑他。
看来炎真的没有想过，支吾了几句彻底烧坏嘴。
不再逗他，薇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令人安心：“如果只是给这个孩子办入学手续很方便，之后的入学考试还是得看他自己，我会帮他办理，到时候直接送他去世纪学院就可以了。”
“谢谢团长。”炎发自内心致谢。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长廊尽头，园丁修剪的绿植造型整齐划一，花草枝叶蜜蜂一同沐浴在敞亮的空气中；桉树边依稀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青年衣着灰白，朝这边招手，青年身边跟着一个孩子，有健康的小麦肤色。炎很是喜欢两名朝气蓬勃的孩子，亲切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瑞克！凯厄斯！”
团长她们也瞧见，不过朵弥弥最眼尖，看见了瑞克怀抱中的白布包裹，只是待走近，才发现是个婴儿。
怀中的孩子还没睁开眼，皱紧眉头，似春风打搅好觉。
新奇莫过老资历。“呦呵，粉头发不多见呐。”和朵弥弥打交道的多是些上年纪的老头老太，就没见过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不点，感觉一掐就会哭。
“你怎么知道是捡的？”瑞克一脸茫然，把杵在身后等待发话的凯厄斯推了出来，“瞧，就是这个小子，我当时还在轻点货物呢，他忽然出现递给我一个婴儿，浑身还打湿了，我一看这婴儿发色眼睛色都很罕见，赶紧跑这来了。”
闻言朵弥弥越发好奇，她指尖洒下莹光，随婴儿胸口起伏趟入呼吸。一双大眼睛懵懂睁开，颜色像金桔也像秋日蜜瓜，沁出不腻人的甜蜜，就这样直勾勾看着你。
“得，金瞳，更不像人了。”她挥挥手，收回了反瞌睡虫魔法。
“这个婴儿是从哪里捡到的？”薇拉团长一边问，一边缓缓走近不知所措的凯厄斯，距离拉近直到对方蹲下，凯厄斯看见冰珠般的瞳孔，其中映出因受到眼神鼓励而微微笑的自己。
他鼓起勇气如实回答。
得到答案后众人纷纷猜测，最头疼的还是早已猜过一遍的瑞克。
“他说他遇到天使，怎么可能，他肯定是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把自己孩子放到湖边了。”瑞克笃定道。
对于这个解释朵弥弥并不赞同：“教堂后花园有门锁，有信徒看门，你想说修女去后花园扔孩子？疯了吧，出个门就是孤儿院，要么就是精灵族的孩子，至少有些精灵会飞还会高阶魔法，你看，婴儿头发是桃色。“
瑞克试图挣扎：“可，凯厄斯头发是红色。”
“我记得这男孩的父亲是兽族吧。而且他衣服打湿了，水都漫过脖子，呃，还有泥巴，说明他一定到过湖中，这个小不点没有打湿说不定是施展了水面凝滞魔法，等等，那可是四级魔法！——她的家长肯定是个强大的精灵族或者强大的魔法师。”
争论半天没一人人认同自己想法，凯厄斯忍不住插嘴：“不能是天使吗？”
“你叫凯厄斯？听好了，以后不准一个人下水。”
被模样甜美，嘴如快刀的姐姐警告了。
“好、好的。”
瑞克则认为自己管辖的区域内不可能出现孩子丢失这种现象，朵弥弥骂他实在愚蠢，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眼看又要新一轮争论。
薇拉一手一个怼在他们额头，将两人距离拉远。
薇拉：“好了，安静。瑞克，别忘了国王找你。”
两人停止争吵，为了保证命令随时奏效他们都愿意听团长的话。
“是。”瑞克躬身告别，沿着花径旁石子路原路出门。
临走前不忘瞪一眼身后，朵弥弥不客气地回以眼刀，索性也不呆了，用风魔法编出翅膀嗖地飞上天际。
场面终于清净，薇拉难得松了口气，看向剩下的人。
“唉。既然找不到孩子的父母，便暂时放回教会，凯厄斯和这个孩子我先带回去了。”
树叶飘落蝴蝶翩翩亲吻在额头，薇拉接过包裹，捻起粘在婴儿额头的树叶。感受到左手被温柔牵握，凯厄斯惊喜地抬头，没曾想团长不忘带上自己。
“去安排人贴寻亲启示吧，炎。”炎点头，也离开了。
“我想好了，叫她小羽毛吧。”回家路上凯厄斯忽然说道。
薇拉保持着做侦查员时的习惯，询问他缘由。
“因为、因为她会长出翅膀！好吧，因为她抱起来很轻。”
这里有两句话，他撒了一个谎。薇拉听出来，没有继续追问。
“为什么偏偏是教会的后花园？”她暗自纳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