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焰城!”是坐落于这个世界南方的一个人类国家,是一座用黄金与血痂垒起的巨塔。
塔尖高耸入云,却并非通向天穹,而是刺入一块被谎言缝补的天空——白昼,阳光被无数面水晶折射;
夜晚,整座城借浮空火晶照亮,灯火璀璨得连星辰都自惭形秽,于是贵族们便宣称:白焰的光,足以让神失明。
王室和权贵们坐落在城中央享受着酒池肉林,城中的他们以镀金铜板包覆,阳光下耀眼如烈日坠地。板缝背后,却是百年未换的腐木桩——虫蛀、霉烂、渗水,像一具披金戴甲的骷髅,随时可能散架。
王国几乎靠着周边村落以及攻打弱小国家来获取用之不竭的资源,在距离城门外向南几十公里,那里有一片被遗忘的干裂的平原,平原上坐落了几处破旧茅草屋勉强成为了一个村落。
风从北方来,却带不来一滴水汽,只卷着沙粒与枯蓬,在低矮的泥土墙头来回抽打。唯一用来解渴的井水每日只涌一次,涌完便露出龟裂的泥底,像老人张开的喉管,苟延残喘。
村口最外缘,有一间比邻舍更矮小的土屋,屋里只有一张瘸腿床、一口缺耳陶罐、一只漏洞的木桶。窗洞没有窗板,只用干草编成帘子,风一吹,草帘就“沙沙”作响,像提醒路人:这里住着一条孤零零的小生命。
与其说是个孤零零的小生命,倒不如说是最伟大的骑士,吉哈诺!
吉哈诺便是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没有父母怀抱的漫长童年。母亲在他刚出生时难产而死,而父亲则是在他七岁那年冬天,把最后半块黑面包塞进他手里,说要去镇上找活干,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邻居在干涸河沟边发现父亲的破鞋,鞋底嵌着一枚被咬掉一半的王国铜币——那是他留给儿子最后的全部。
吉哈诺并没有因为失去双亲而每天活得十分痛苦,在灶台与破床之间,有一个用碎木钉成的小箱,里面珍藏着吉哈诺的全部世界。
十二本手绘骑士漫画,封面被翻得起了毛边,纸页泛黄、卷角,却散发着油墨与梦想的香味。
这些漫画是游走商贩偶尔带来的,一本要价相当于三天的拾柴工钱,但他仍倾囊购买。
漫画里,骑士们身披银甲,枪尖挑破乌云;他们守护村庄,夺回被抢走的粮食,把侵扰家园的怪物吓得落荒而逃。
他们身边总有欢笑的伙伴,举杯高歌,篝火映红每一张自由面孔;他们拯救被困高塔的公主,公主把亲手编织的风车别在他们胸甲,许诺终身相守。
每当翻开书页,那悲惨现实就会消失,吉哈诺仿佛听见铠甲碰撞的清脆声,闻到篝火与烤肉的味道,看见公主微笑时眼角闪烁的星子。
在骑士故事美好的熏陶下,这位从未踏过世间的小孩也慢慢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一个被烈日烤得无法入睡的午后,十二岁的吉哈诺把脸贴在滚烫的土墙上,用木炭在墙皮上歪歪扭扭写下自己作为骑士的一生的四大理想:
成为守护大家的骑士,让自己身处的这片土地不再受到邪恶之人的侵扰。
拥有可以托付生死的知己好友,与他们并肩坐在篝火旁,大声说笑;
救出被困于命运高塔的“公主”——不论是象征或真实——并让她永远不再流泪。
战胜足以威胁到世界的恐怖巨兽,在他的恐怖威压下拯救世界!
写完后,他退后几步,眯眼打量那几行歪斜字迹,忽然把破草帽猛地抛向空中,阳光穿过帽檐破洞,在他脸上投下一枚小小的、旋转的光斑——像极了一枚尚未铸成的骑士徽章,也像是命运提前赠予他的风车叶瓣,正等待风起的时刻。
而这时的他也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为了能够早日成为一个骑士,吉哈诺将身边一切勉强能用的物件都用了起来,就连家里唯一的工具都不放过。
家里没有铁,只有干裂的木柴。他选中一根最直最硬的树枝,用钝刀削去旁杈,再放在井边石磨上细细打磨,没过多久。一柄不到一人高的简陋长枪,就此问世。
不仅是长枪,真正的骑士也需要一个盾牌,他盯上了家里唯一的一口废弃铁锅。
锅底被烟火熏得漆黑,还布满龟裂纹。他把锅倒扣在地面,用石块沿着边缘猛砸,终于掰下一块近似圆形的铁片,边缘锋利得能割破手指,他便用破布条一圈圈缠裹,做成简易“包边”,这样他的盾牌便大功告成。
清晨的旱脊乡,雾气被太阳烤得发白发干。吉哈诺身披“铠甲”——其实是用麻袋片缝制的无袖长衣,外头套着父亲留下的旧羊皮背心,腰间用草绳勒紧;左臂绑着圆盾,右手攥着长枪,对着自己的影子深鞠一躬,嘴里念念有词:“吾名吉哈诺,以骑士之约,守护弱小,讨伐不义!”
他用脚跟狠蹬地面,木棍在胯下颠簸前行,发出“咚咚”闷响,身后尘土飞扬。
没过多久,他便见到了自己第1次大显身手的机会。
空场外,几个更小的孩子正围着一只瘦得脱形的野狗扔石头。狗哀鸣缩在墙角,肋骨清晰可见。
吉哈诺见状,热血涌上脑袋,猛地一夹“马腹”,木棍前端翘起,他大声喝斥:“恶徒!休得伤害无辜!”
孩子们听到这个声音愣住了,回头看见这个身披麻袋、拿着木棍的“骑士”,先是哄笑,继而捡起更大的石块朝他丢来。
石块砸在羊皮背心上,发出闷响。吉哈诺却毫不退缩,左手举盾盾牌,右手长枪横扫——木棍打在石子地面,溅起火星与沙土,吓得孩子们四散奔逃。
野狗趁机蹿出缺口,跑了几步,回头望了他一眼,尾巴轻轻摇了摇,消失在晨雾中。
那一刻,吉哈诺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的骄傲。
而这种感觉却驱使他做了更疯狂的事情,不久之后,他又盯上了村口那架旧风车。
杉木塔身干裂,八片扇叶包着破帆布,每转一圈都发出“吱——咔”的呻吟,像某种巨兽在喘息,把周围尘土卷成一条灰龙。
今天难得有点凉意,袭来的小风将这风车吹得“呼啦呼啦”直响,看着转动的风车,下地干活的村民们心里也有了些许安慰。
吉哈诺站在空场边缘,手里攥着那根随时可能会断掉的长枪,目光已盯上那个入侵的“”怪物。
脑海里不由的回忆起漫画里最激昂的片段——骑士大战独眼巨人:巨人身高十丈,一步就能踏碎城墙,最后骑士跃起一枪刺中巨人心脏,拯救全城。
想到这里,吉哈诺眯起眼,仿佛看见巨人的肩胛与肋骨,听见它用风吼叫,要吞噬这座贫瘠村落。
热血冲上脑袋,高举长枪冲向那个风车。
“入侵家园的怪物巨人!”他高喝,声音被扇叶撕得七零八落,“吾名吉哈诺,以骑士之道,守护家园!”
然而没有村民回应,只有几条瘦狗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回尘土里。
尘土在身后扬起,枪尖直指风车塔身中央,那里有一条裂缝,在他看来正是巨人心脏的缝隙。
整个人借着冲势,长枪狠狠的刺进那条裂缝。
“咔嚓!”枪尖刺入木缝,却未能洞穿,反而被扇叶卡住。
下一秒,巨大的离心力传来,吉哈诺只觉脚踝一轻,地面骤然远离——他被风车甩到半空!
随后“砰!”的一声闷响,他重重摔在沙地上,扬起一片尘土,草绳缰绳断裂,木棍飞出老远。
风车依旧“呼啦呼啦”旋转,仿佛在嘲笑这个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吉哈诺满是灰尘的勉强站起身,鼻血顺着下巴滴在盾牌上。全身好似都被击打了一样浑身上下都传来剧痛。
只是他的身后,聚集了不少看戏的围观者,村口聚集了不少乡民,全都望向那个趴在沙里的瘦小身影。
“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脑子怕不是坏了吧?”
“甩根木棍就敢撞风车?我估计就是个疯子!”
“怕不是脑子被太阳晒坏了!还是说脑子天生有问题呢?”
面对乡亲们不理解与嘲笑,吉哈诺却咧开嘴,露出沾着血的牙齿,像是在回应一场盛大的喝彩。
抹去鼻血,一瘸一拐地走向断裂的木棍,像走向一匹受伤的战马,
“疯子!小疯子!回家去吧,别再把脖子摔断喽!”乡民们的笑声渐渐低下去,今天这小子的滑稽表现至少给他们枯燥乏味的工作增添了一份乐趣。
有人摇头走开,有人低声嘀咕“疯子”,却也有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了那面染血的小风车一眼。
扇叶仍在转,却似乎不再只是嘲笑,而像某种回应:
吉哈诺把断木棍扛在肩上,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像一把尚未开锋的剑,提前指向了更辽阔的战场。
在他心里,今天不是失败,而是首战告捷的预告因为风车仍在转,而他的理想,比风车转得更快、更响。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么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