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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过程就不细说了，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总之现在我们都在客厅，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我在看电视而她在看书。看的是《如果世上不再有猫》，那是本相当不错的书，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书在她洁白而曲线近乎完美的大腿上自然摊开，空出的双手则是托着脸颊。
或许是刚洗完澡的原因，她的皮肤比平时看上去还要更红一点，是粉红色。看上去很健康，像是活着的人。
我将身体埋进沙发中，尽量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看着电视中正在放映的，不知道名字的无聊的电视剧。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过前面剧集的原因，我完全看不懂剧中人物的动机是什么，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行为无法令人信服。不过现实本就是没有逻辑可寻得的，有可能本来好好的在海边发呆，下一秒就被雷劈中了，也有可能原本只是有点头痛，去医院检查之后就确诊了脑癌。
该死的现实，该死的现实。
我的思想脱离电视剧，开始想家里的事。不知道姐有没有把我的事告诉爸妈，既然现在还没有给我打电话的话……应该是没有说吧。
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我会在那之前就死去，所以没有问题。不……到底是哪里没有问题啊，总觉得哪里都是问题才对！想的事越来越多，大脑无法思考，变得一片空白，最终强迫思想回到身体中安分守己。雨还在下，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
我很喜欢这样的天气，窗外狂风暴雨宛如世界末日，而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温暖安全。我希望能够长时间的待在这样的环境中。不过雨明天应该也就停了吧。这样的雨要是一直下下去，可能会把整座城市都淹掉。
视线回归到电视上，剧中似乎是男女主角的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真令人不爽。
“那面墙上有什么让你讨厌的东西吗？”
楚黎冷不丁晃了晃手铐，吓了我一跳。她将白兔女士伸到我面前……尽管并不是自愿的，但我确实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白兔女士的长相——巨大的红色嘴巴，劣质塑料制作的鼻子，白色布料有些发灰又有些发黄，无神的黑色的有机玻璃球双眼似乎在向我诉说着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多么令人痛苦。
总而言之，白兔女士手偶是个很残念的存在。
“比起墙上有什么……我更加无法接受白兔女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真过分啊~人家难道不可爱吗？”
白兔女士用撒娇般的，做作的声音如此说道。在我看来，单看楚黎是相当可爱的，而白兔女士的性格也有人会喜欢吧，大概。可是白兔女士的手偶大概不会有人觉得可爱，我是说真的，如果真的有人觉得白兔女士的手偶可爱或者是怎样……请快点去看看医生吧，拜托了。
“很可怕……还有，难道你连电视也看不见吗？”
“啊，原来那里是电视啊。”
楚黎用右手托着下巴，左手则是放在空中，让人看不出她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那么，电视里在放什么呢？”
她好像还挺感兴趣的样子。这也是当然的，不好奇才奇怪。我又瞥了几眼电视，将内容整理清楚后正准备向楚黎复述，可是她突然打断了我。
“大概是什么无聊的内容吧。”
这并非是疑问的语气，而是无比的确认。从她的语气中我听不出丝毫的逞强。这并不是傲娇的那种「嘁，我才不想知道呢！」但实际上很想知道的那种故作镇定，而是好像她确实知道电视里在放什么，并且做出了总结。
所以，难道她知道电视里在放什么吗？
“有什么说法吗，你为什么会觉得在放无聊的东西。”
“到也不是真的有可能很无聊……我只是觉得很多东西都很无聊，仅此而已。”
“……更听不懂了。”
我关掉电视，因为和楚黎聊天明显比看电视更有乐趣。
“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已经看过更有趣的东西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无聊~」这样的想法吧？”
“你看过更有趣的东西吗？”
“你想知道吗？”
她坏笑了一下，将散着的头发全部规整到身体的一侧，看上去就像是打算要去做什么大事的模样。
“具体来讲算是什么类型的呢？”
楚黎迟钝了一下，看了看白兔女士，又好像不知道是思考还是发呆了一会儿，大概一两分钟之后她才缓缓开口——
“什么类型唔……实际上就是我的故事啦。”
“我们的故事才对吧？”
“啊，对对，抱歉把你忘记了。”
“真是不像话啊~”
白兔女士和楚黎一唱一和，就像是在讲相声一样。但是实际上看来，就只是自言自语罢了，场面还挺诡异的。不过本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看见楚黎和自己说话也不会感到奇怪了……真是奇怪。
“打断一下……关于你的故事，真的那么有趣吗？”
“我个人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实际上在别人听来还是会有些无聊吧？”
“为什么这么说？”
“故事啊，尤其是关于自己的故事，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会觉得相当有冲击力，但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和白开水一样平淡。这种道理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毕竟你是写小说的。”
说的也是……不过不只是小说家会有这样的烦恼。青春期的小屁孩们应该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吧，觉得别人都不理解自己，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麻木不仁只有自己永远热泪盈眶。我也有过这样的时期，但是每次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都会用“你就是书读的太少而想得太多。”这句话糊弄过去，紧接着便去读书了。这么说来还真是感谢杨绛先生呢。
“那些都无所谓。总之快点讲吧，你的……你们的故事。”
“现在就开始吗，我还没有酝酿好呢。总之先等到明天吧，我要先构思一整个晚上。”
“简直就像是被催稿的作家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被催过稿。”
她打了个哈欠。我最讨厌吊胃口的事情了，比如写到一半突然结束的书和进行到一半突然叫我去购买下一章的互动电影式游戏。不过没办法，讲不出来就是讲不出来，灵感不像是地下水只要开凿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灵感是晨露，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够勉强收集，而其质量与多寡就完全看个人的命运了。真是残酷。
在那之后我们便回了卧室——我还是睡在地上。除了有些硬之外并没有别的令人不满的地方，况且硬床好像对脊椎更好……要是能对头脑更好就好了，毕竟现在要我命的不是脊椎而是脑。
“晚安……”
“快睡吧，不然就要说早安了。”
实际上现在也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了，我知道熬夜不好，但是总觉得只有晚上的时间才是属于自己的。白天过得太快，而又被各种各样的琐事占满。夜晚则能够静下心来做一些自己打算做的。不过……熬夜对身体真的很不好。所以说到底是压抑精神还是压抑身体，到底那边更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大概都是有够糟糕的吧。
“话说，你快要死掉了对吧？”
“也不是快要……医生说保守还有半年，我一般都按四五个月来算的。”
楚黎从床上探下头来，我仿佛能在黑暗中看到她发光的双眼——这家伙总是能在奇怪的地方提起兴趣来。
“那你有什么想要做得事情吗，毕竟快要死掉了，尽情去做想做的事也无所谓了吧？”
“我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而且我现在好困……晚安。”
说完这句话后我就不再出声，看见我不说话的楚黎也知趣地睡了。夜晚又重归于安静，回到了它本来应该存在的状态。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又冒出了那部劣质电视剧中的画面——男女主角在银杏林里拥抱，他们的周围是一棵棵挺拔白净的银杏树，脚下是金黄的银杏叶铺成的毯，毯延伸到镜头之外，似乎会就这么不断地延续下去……
一想到，为什么别人都能得到拥抱，为什么我自己却没有人可以拥抱，便觉得难过。索性是希望天下有情人都可以天人永别好了。于是我就怀着这样令人鄙视的心情美美入梦。
令人鄙视的梦想就不算是梦想了吗，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一个人罢了，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