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海一瘸一拐得回到家里后，拿着钥匙站着门前。
他需要一点时间做好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咆哮。
“咔哒。”君海旋转了钥匙，稍微顿了一下。果不其然，一个酒瓶猛然在君海前面不远处炸开，让本就肮脏的地面多了许多玻璃渣，而且，如果君海马上进门的话就一定会被这个酒瓶砸中。
“你还有脸回来！”粗犷的男声随之而来，巨大的嗓门似乎要让整座单元楼颤抖。
而这位扔瓶子的人似乎因为瓶子没扔中而有些恼怒，声音变得更大，“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君海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子，只见一个满脸胡茬的人半躺在沙发上，面容与君海有七分相似。可以看出曾经的他有多么帅气，只是因为不加打理还有年龄的增大再不见当年的潇洒。
或许因为刚刚喝过酒，满脸通红的他瞪大眼睛看着君海，增大的瞳孔让整张脸变得不再协调，变得狰狞。
“你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男人拿着酒瓶指着君海，似乎下一刻就要把手中的酒瓶也扔出去。
君海依旧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做饭去了。”
男人看到他这个态度眼角抽了抽，作势就要将手中的酒瓶扔出去，可当他装上君海的冰冷的眼神，恐惧的回忆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手没抓稳，瓶子掉在了地上。
炸裂的声音过后是沉默，君海收回了他的目光，径直往厨房走去。男人也意识到自己的丢脸，猛灌了一口酒，不再去看君海。
来到厨房的君海看到乱七八糟的灶台，还有洗漱台上没有清洗的饭碗，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个酒鬼会洗碗这件事抱有期待。
虽然只是单纯想通过做饭和家务来抵消这个老爹花在自己身上的钱，但每天这么大的工作量还是让君海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刚刚才经历一场殴打。
君海看了看手上多出来的了一道伤口，又感觉到身体的酸疼，还是决定明天再打扫卫生。
简简单单的做了一个炒饭，君海给自己留了一点，把剩下的端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看到这么简单的晚饭刚想发怒，君海冷淡的声音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今天只有这些，你要不满意自己去做。”说完君海就准备去洗澡了，没有理会客厅又一次响起玻璃瓶炸裂的声音。
在浴室里脱掉了衣服，君海看到自己身上各处大大小小的淤青，他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些明天就全会消去。
感受着热水从身上划过，这是君海唯一感到放松的方式。他曾经也想过原因，或许是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在清醒时感受到的温暖。
哦，不，现在多了一种。
想到她说话时轻轻摇晃的辫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脸上那些小小的雀斑，君海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那是他在那天之后，又一次感受到的他人给予的温暖。
那一天，太阳暖暖的照耀着大地，君海再一次被那三个不良带过去进行“借钱”活动。
还是熟悉的小巷，君海依旧是缩着身子等待他们的暴力结束。
就在他准备爬起来的时候，一声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君海回头，看见身穿校服，梳着一个大麻花辫，带着眼睛，脸上有一些雀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女孩在转角处探出头看他。
“没事。”君海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因为拉动伤口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吗？”女孩走了过来，应该说慢慢得靠近，怯懦的打量着君海，“我们去医务室吧。’
“不用不用，习惯了。“君海连忙摆手，要是去了医务室就会让老师知道，这样的话又会被那混账老爹知道，“我应该拜托你，别跟老师说这件事。”
女孩看着他，皱了皱眉毛，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君海这才能近距离打量她，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如果把她牵扯进来会给她添麻烦的吧。
就在君海思考时，察觉到女孩有些害羞得别开脸，君海这才注意到自己失礼了，“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责怪君海。相反，她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你擦擦脸吧，你的脸脏了。”说完，女孩在自己脸上指了指君海哪里脏了。
君海愣愣得接过手帕，是一块粉色的手帕，一个角落还缝了一个可爱的小兔子。
“欸？”
“你欸什么？”女孩有些好奇为社么君海还不用手帕擦脸。
君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手帕把脸擦干净，手帕上有淡淡的肥皂的香味，看来是刚洗过的。
擦完后，君海看着手里已经脏了的手帕，有些犹豫的说道，“要不我把手帕洗了再给你吧。”
少女点了点头。
气氛开始变得沉默。
“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很早就与他人失去交谈的君海动用了这几年最大的脑力活动才想出这个话题。
“噢噢，对，差点忘记了。“女孩也才想起来来这的目的，”老师叫我来找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老师说之后为了帮助成绩差的学生决定进行帮扶活动，也就是说，老师安排我来辅导你的学习。“女孩转头看着君海，怯生生地看着她。
“我可以拒绝吗？“君海下意识得想要拒绝，可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块手帕的触感，心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丝后悔。
“这个，这个好像不行。“女孩听到君海拒绝的话语，眼睛移到一旁，手指开始紧张得搓动马尾辫的发梢。
“那好吧。“君海靠着墙壁，心中多了一丝雀跃。
“欸！好的好的，那之后的补习时间就定在放学后怎么样。“少女似乎没想到君海会答应的这么干脆，激动地看着君海。
看着少女因为激动微微泛红的脸庞，虽然有些奇怪原因，但有人会因为自己而露出这么喜悦的笑容，他的内心泛起甜蜜。
“你叫什么名字。“沉浸在早已经丧失许久的喜悦中，不自觉地问出这个问题。
“真的很失礼呢，我们可是同班的同学呢。“女孩有些无奈的看着君海，”我叫晨曦。“
“晨曦，我记得，你是班长？！“君海记得，班上有一个叫做晨曦的班长在班上非常受欢迎，妥妥的优等生，老师会把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给她，他最初还以为自己不会跟班上这样的上层人物产生交集。
“没错。“晨曦点点头，不知道他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对了，你有手机吗？到时候方便联系之类的。“
“有的。“君海拿出了他口袋里的碎屏手机，这个手机不知道是被自己的酒鬼父亲还是飞机头给弄坏了，自己也一直没有钱去买一个，所以拿出来的那一刻，早已沉睡许久的羞耻心又再次复苏。
晨曦似乎没有在意到君海的羞耻，加完好友后就准备离开，“那你现在走吗，好像要上课了。“
“不了，我在这休息一会。“君海摆摆手，身体的疼痛还未消去。
晨曦还想劝说他不要翘课，不过看到君海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下意识的想劝他去医务室，可似乎顾虑到什么，于是默默低头离开了。
君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到她从小巷的阴影中走出，走到明媚的阳光下。
依然处在阴影的君海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让这个背影再转身陪陪自己，可当手接触到阳光时君海回过神来，手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背影过了拐角，消失不见了。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离开，君海久违得感觉到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也有几年没经历了。
被人注视，被人关注，被人所在意的生活似乎在很久以前了。自从那一天后，再没有人关心过自己，没人过问过自己的情况，而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会关注着他，会陪伴他的人。虽然微不足道，虽然它的出现让君海非常不解。
但这就够了，一个溺水的人不会在意是谁向他伸出的援手，只要能逃离窒息的困境就足够了，哪怕水面上的真实让他不能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