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方某家甜品屋。
“几位点的水果蛋糕和三明治，请慢用。”
将装得满满的托盘放到桌面上，娴熟地把里面的甜品和奶茶拿出来桌子上，说话的女店员朝蓝欣等人鞠了一躬：“有任何需要请按下桌子上的按钮，祝用餐愉快。”
看得出来，这家店似乎刚开业不久，店里的环境非常清爽干净，桌子椅子都很新。
“小云雀，来，不要客气。”
把一个草莓蛋糕和一杯洋溢着醇香红茶气味的热奶茶推到了蓝欣的面前，吴琪将另外的一块蛋糕递给了陆雪瑶：“瑶瑶老婆。”
“才不是你老婆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陆雪瑶还是接过了装有蛋糕的餐盘：“你买这么多，没关系吗？”
“没关系，这次成功保护了A31地区，杨叔奖励了我两百块钱的奖金呢。”
吴琪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甜品：“只可惜炎枫那丫头没来。”
这孩子……好直白。
吴琪这种不知道算是“纯真”还是“豪爽”的性格让蓝欣对她稍微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出意外的话，吴琪应该是之前那个魔法少女小分队里面的“小队长”，她们被派去守护黑江市的南部城墙，任务圆满完成之后作为队长拿到了一笔奖金，虽然不多，但如果用这两百块钱和普通打工人的基本工资对比……其实少得可怜。
目前天朝国的物价和一百多年前差不多，大多数人的工资在4000元左右，一线和超一线大城市平均工资可能会超过8000，一些三四线的小城市，比如黑江市这种，工资普遍都在3000元左右。
而这里魔法少女一个月的“补助金”基本也在这个范畴，C级魔法少女拿个两三千，B级能拿四五千的样子——要知道这份钱可是拿命换的。
假如昨晚蓝欣不在的话，吴琪就只能和瑶瑶还有那个炎枫一起硬抗一大群III级魔兽，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鬼宿III属于非常残暴的魔兽，一旦瑶瑶的保护被突破，这几个孩子都有可能死在战场上。
拼下性命才完成的任务，200块钱就打发了，也难怪最近几年魔法少女越来越少了。
蓝欣比较欣赏的是吴琪可以直接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把“两百块钱奖金”这件事说出来，简直就像是……把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而且，吴琪作为一个小队的小队长这么直白地声称自己“拿到了200元的奖金”其实也有些“低情商”，跟上班的时候直接当着同事的面说“昨天我们那个项目得到了老板的赏识，我作为项目负责人，让老板奖励了200元”差不多。
不过，蓝欣今天答应吴琪来这边玩主要也是打算了解一下底层魔法少女的生活和各种新知识——她确实脱离魔法少女的圈子太久了，连“魔法少女的后代必定可以成为魔法少女”这种知识都不知道，如果以后她想要复出帮助女儿闭小翊，必要的知识恶补是少不了的。
“谢谢。”
接过吴琪推过来的甜品，蓝欣很是优雅地拿过刀叉，给自己切了一块小蛋糕。
可能是某种肌肉记忆，在魔法少女形态下，蓝欣几乎所有的男性习惯都消失了。
坐下来的时候，她会本能地夹紧双腿，让小腿和小脚丫呈内八字向内并拢，吃东西的时候也会尽量保持淑女的姿势，举止文雅——就像是本能一样。
“好好吃！”
小小地吃了一口这个水果蛋糕，蓝欣的小脸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口味的蛋糕。”
这并不是蓝欣在客气，她是真的觉得这些甜食很好吃。
可能是变成女孩后身体本来就偏爱甜食，也可能是过去的几十年蓝欣都没有吃过类似的东西，又或者是这家的东西真的很美味，一口蛋糕下去后，蓝欣感觉自己内心似乎有某种不得了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平时上班的时候，很多人都说蓝欣不给闭小翊找个后妈会让她没有“童年”，却没有人在意蓝欣本身。
她其实也是一无所有的。
蓝欣出生后没多久父母就被魔兽杀害了，随后她被邻居抚养长大，寄人篱下，一直过着东奔西走东躲西藏的生活，后来和闭湘馨一起觉醒成为了魔法少女，蓝欣大部分的时间就花在了对抗魔兽上。
当初蓝欣所在的龙源市是天朝国魔兽最密集也是最混乱的一个地方，没有之一。
曾经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有些人幸运天生没有战场，我们一出世就是自己孤军作战”——在那个年代，蓝欣别说童年了，有时候赶上魔兽活跃期，他身边的大多数人连睡觉都是一种奢望。
蓝欣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童年，失去了故乡，失去了挚爱。
她没有和同龄人一样玩过什么玩具，也没有吃过蛋糕，也没有“生日”的概念，从魔法少女的活动中退隐后更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自己从来都是省吃俭用，过着最清贫的生活。
所以……像今天这样，坐在安静和平的甜品屋里，跟和自己“同龄”的两个孩子一起吃蛋糕，这让蓝欣多少有些恍惚。
“我怎么感觉你都要哭了，不至于吧？哈哈。”
蓝欣和吴琪、陆雪瑶选的位置是一个很方便的三人桌，见蓝欣吃着蛋糕有些感动的模样，吴琪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像炎枫那样的大小姐，吃穿不愁呢！”
“没有啦……”
蓝欣连忙摇头，脑袋上的呆毛也跟着摇头的频率左摇右晃：“我家里挺穷的，很少能吃到这些。”
“看样子我们同病相怜，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呃，大姐大，或者老大，有事我罩你。”
吴琪很是爽朗的模样：“我也穷，但我的志向可不穷，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也能登上月球！”
“登上月球？”
蓝欣抬起小脑袋：“你们要去月球吗？”
“嘿嘿，这是我和瑶瑶老婆一起定下的目标。”
吴琪吃了一口蛋糕，顾不上擦掉自己嘴边的奶油，露出两颗虎牙：“虽然我不知道月球上面有什么，不过大家不是都说月球上的风景特别漂亮吗？还有好多我们没见过的大城堡，我就给自己定下了这个目标，成为最强的魔法少女，然后带瑶瑶到月球看看……怎么样？很浪漫吧？”
诶？
蓝欣转向了陆雪瑶，给了这个小女孩一个“她说的都是真的吗”的眼神。
“你别听这个坏蛋吹牛。”
陆雪瑶双手捧着奶茶：“可以上月球的都是超级有钱的大小姐，我们……”
“那我变成超级有钱的大小姐不就好了？”
吴琪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大力水手”的动作：“我可是息灾命运的魔法少女，只要等我变得足够强了，赚很多很多的钱，不就能带你上去了？”
呃……
蓝欣犹豫了一下，问道：“正式编织的魔法少女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呀？”
“小云雀打算成为正式编魔法少女吗？这个要看魔法少女的等级和命运属性之类的情况来决定。”
吴琪毫无保留地说道：“像我现在一个月的基础薪酬是2000元，只要每天按时到守护者基地学习训练就能拿到这个底薪，除此以外有额外的任务还能拿补贴，任务越多补贴越多，平均下来的话……嗯，一个月3500元吧。”
和黑江市大多数的上班族差不多？
“魔法少女的任务都像今天这么危险吗？”
蓝欣继续追问道：“比如就三四名魔法少女去对抗一大群高级魔兽什么的。”
“不会啦，昨晚只是特殊情况，哦不对，或者说最近一个月都是特殊情况，去年就没有这么忙，我每天晚上只需要在晚自习下课后去守护者基地学习一些格斗术还有看魔法少女基础理论之类的教育片就能拿2000的底薪了。”
吴琪轻叹了口气：“最近那个蛇夫座的虚空门出现得太频繁了，守护者那边的魔法少女人数不够，只能让我们临时顶上了。”
“黑江市的魔法少女很少吗？”
蓝欣一边啃着蛋糕一边小心收集着自己想要的情报：“还是说最近觉醒的魔法少女很少……我记得不是说魔法少女的后代基本都是魔法少女吗？”
“全世界的魔法少女都很少，一直都很少。”
这次是陆雪瑶开口解释道：“至于魔法少女后代都是魔法少女这件事，我们学校的选修课《魔法少女基础理论》里有说，因为魔法少女的平均寿命只有五年到十年，大多数都是七八年的样子，如果一个女孩子十二岁成为魔法少女的话，她能活到十八岁都是小概率事件，而我们国家的结婚年龄……我没记错的话女性是十九岁。”
“对呀，大多数前线的魔法少女都短命，就算真有侥幸活下来的，她肯定已经见证了很多同伴的死亡，哪怕真的生了小孩，也绝对不可能会让孩子再走这条路。”
吴琪“啪叽”一声用吸管戳破自己的奶茶：“魔法少女的后代只是在触碰虚空门的情况下有百分之百的概率成为魔法少女，不去就和普通人一样。”
原来还有这种设定么？
“你们不害怕吗？”
犹豫了一下，蓝欣决定把这个较为尖锐的问题摆到台面上：“那些魔兽看着就很可怕的样子，魔法少女的死亡率又这么高，你们……”
“害怕，但是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
说到这个，吴琪一下子表现得正经了不少：“其实我挺庆幸可以选择这条路，我家附近有的小孩家里缺钱都做不了这个，如果当年我没有成为魔法少女，没有拿到补助的话，我妈妈可能就……走了。”
“那时候我就说了，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的。”
陆雪瑶皱眉：“我们明明是好朋友……”
“我总不能依靠你一辈子，小笨蛋。”
吴琪摇了摇头：“我从小没了爸爸，是妈妈把我拉扯大的，我现在也长大了，如果可能的话，等以后我有能力上月球了，我还想带妈妈一起上去，让她看看地球外面的世界。”
“……”
蓝欣低头不语。
十几岁的小孩子，确实没什么心机。
这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实力、背景、家庭还有父母的情况都说了。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孤寂，此时的蓝欣不动声色地捧起奶茶，低下小脑袋小心地喝了一口。
“二环魔法少女……每个月三千多的薪酬，是不是有点低了。”
喝完奶茶，见气氛有些低沉，蓝欣主动找了个话题：“魔法少女的死亡率那么高，我很奇怪国家为什么只给那么点工资，按理来说现在外面魔兽这么猖獗，不是应该重点培养魔法少女吗？”
“嗯……其实我也是听说的，我们是好朋友，我偷偷告诉你，小云雀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吴琪迟疑了一下，凑到了桌子中间：“魔法少女和最近研发的反物质能量炮都能抗击魔兽，但魔法少女不能量产，能量炮却可以，所以魔法少女这边的补助经费要比科学研发少，还有一个就是……有科学家分析过魔法少女的‘本源’，他们发现可以成为魔法少女的人性格都是非常善良的。”
蓝欣一愣：“性格善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善良的女孩子，你见过魔法少女杀人抢劫嘛？”
面前的女孩继续用很小的声音说道：“那些科学家发现能成为魔法少女的女孩子身上都带着一种‘善良’基因，据说后面的大数据统计也证实了这个观点，就是有这种基因的女孩子会更多地表现出‘讨好型’的人格，大家都是为了帮助别人，为了消灭魔兽，为了保家卫国还天下一个盛世太平才成为魔法少女的，不会把补贴和任务奖励看得很重。”
“上面的人做过调查，就算他们提高待遇，没有这种讨好型善良基因的人也不会为了这些钱去当魔法少女，去了也觉醒不了，反过来，待遇很差也不会让拥有‘魔法少女梦’的女孩子减少很多，这个是守护者总基地那边通过大数据网络得出来的结论，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吴琪想了想：“小云雀听说过一百多年的‘房地产危机’吗？那时候几乎每一个上班族都背着房贷，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他们由于每个月都要还房贷，要养家，不能轻易辞职，所以一些公司的老板就有恃无恐，随意让这些人加班，随意扣他们的工资，就是咬定了他们不会离职……当时的AI计算机还专门计算过社会的这个阈值，大多数劳动者的耐心可以被压到一个什么样的数值而不会爆炸，这些都是可以计算的。”
诶？
好人就应该被人用枪指着？是这个意思吧？
因为能觉醒的魔法少女都是善良的孩子，待遇再低每年都会有源源不断“愿意拥抱魔法少女梦想”的女孩子报道，就像消耗品，所以上面的“领导者”在剥削她们时一点儿也不会心慈手软？
“现在科技进步了好多，我们又有了反物质能量炮，面对魔兽的时候就算没有魔法少女也能打一打，所以这个……我们工资不高也正常啦，当然这些都是我听说的，嘿嘿，我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一口气说了这一大堆的吴琪拿起自己的杯子直接炫了一大口奶茶：“说起来，下周的星期二就轮到我们带小妹妹去找虚空门进行魔法少女测试了呢，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眨眼间连我和瑶瑶都到了可以带前辈的等级了……”
“比起魔法少女测试，我其实更担心明天晚上的战斗。”
陆雪瑶有些担忧的样子：“蛇夫座昴宿VI……真的会来这里吗？”
蓝欣奇怪道：“明天晚上有什么事情吗？”
“嗯，就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杨哥在群里发了信息，说是原本在神滨市火山口的蛇夫座昴宿VI带了一大群魔兽南下了，也不知道它们具体要去哪里，但是按照这个速度这个方向，明天晚上七点左右这群魔兽预计将会抵达黑江市北门，让我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吴琪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块蛋糕：“昴宿VI，啧啧，好家伙，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六级魔兽，据说这只魔兽还有一定的智慧，黑江市最近几年的魔法少女数量一直都在减少，防御力量很薄弱，如果它的目标真是我们这边的话……没准今晚我们这一顿都可以算断头饭了。”
“笨蛋小琪，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生气了。”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乱说的，我口无遮拦，瑶瑶老婆不要生气，来亲亲！”
“哼。”
“……”
这个晚上，蓝欣和“魔法少女乌云”还有“魔法少女瑶瑶”聊了很多。
她详细地去了解了一下最近几年和魔法少女有关的大事件，知道了不少国家相关的政策，也学习了不少魔法少女的“常识”。
然后她发现……脑海中和魔法少女有关的疑问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魔法少女”的秘密仿佛一个巨大的宇宙，蓝欣就像是第一次登陆月球站在荒凉沙漠上思考宇宙规律的凡人，越是眺望星空，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跟吴琪和陆雪瑶告别之后，蓝欣趁着闭小翊还在上兴趣班，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脱掉了身上的女装，拿出床底的包装袋和包装盒，把衣服放了进去。
随后，她解除了魔法少女变身。
因为这次的变身没有使用魔法，蓝欣身体的变化不是很大，感觉短时间内似乎还可以继续使用“云雀”这个身份活动。
“老爸！”
就在蓝欣刚把女装藏好，到厨房开火准备煮一锅绿豆粥当宵夜的空当，去上武术兴趣班的闭小翊回来了。
“老爸你过来一下。”
刚进屋，闭小翊便朝厨房的蓝欣挥了挥小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羽绒服包装袋：“喏。”
蓝欣上前：“这是什么？”
“衣服和裤子，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夜摊有男装，天气预报说后面几天有冷空气，想起你好像很久没买新衣服了，就给你买了一套。”
将包装递给了蓝欣，闭小翊脱下了身上的鞋子：“先说好啊，我是顺手买的，比你平时穿的小了一号，要不要随你。”
蓝欣抱着羽绒服的手颤抖了一下。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换上拖鞋，闭小翊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你应该没看梦梦姐的眠云粉丝群公告吧？明天晚上我们搞线下活动，梦梦姐说到时候会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散人魔法少女到场，老爸你可以考虑去跟她们打个招呼什么的，几乎都是四星环五星环的超强魔法少女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