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还是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吧？
苏祐祐在学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严重到需要请家长的地步，而大家也都知道，苏祐祐的唯一一个家长就是苏离，那时候也是这样，等苏离像领导请完假，气喘吁吁赶到学校办公室的，他也是这样，上气不接下气地举着手，说了和眼前少女一模一样的话。
“哥？”
“额......”等等，妹妹，我现在既是你哥，又不是你哥啊！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是吓出来的还是累出来的，苏离也不知道。
“那、那个......”一边是心中想要承认自己身份的纠结，另外一方面则是来自亲妹妹的疑惑目光，最终，在双方压力的共同汇聚之下，苏离只能硬生生憋出一句，“祐祐小姑，我爸爸呢？”
我滴妈耶，叫自己亲妹妹做小姑，真的是要多社死就有多社死啊！
小姑？凝视着对方的精致脸庞，还有潮流的发色和打扮，苏祐祐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小姑？”这一下苏祐祐被惊得都有些忘记悲伤了，“你刚才叫我什么？小姑？等等等等，你是谁？”
“祐祐小姑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叫苏离，呃，黎明的黎，苏离是我爸爸！”
“啊？哈啊——？？？”
十几分钟后，手术室旁边的楼梯间——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我哥哥的亲生女儿，是他十八年前领养的孩子，是吗？”
“恩，十八年前我真正的父亲去世，而作为同事的爸爸，也就是苏离爸爸把我领养到了他名下，这么些年来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不过我也知道他并没有把我的存在告诉小姑你，对嘛？”
“是......吧？”此时此刻，哪怕女孩拿出一种种证明，苏祐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侄女？
苏离点点头，再度开口道：“对了，我是在颤音上看到爸爸受伤的消息的，他怎么样了？还好吧？”
苏离得装作不知道自己已经嘎了的消息，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真情流露，更加让苏祐祐确定自己是自己女儿的可能性，操，这话怎么说的这么拗口呢？
果然，在听到苏离问出这个消息之时，苏祐祐身形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心绪也是活络起来，怎么办？她、她现在还不知道哥哥已经死了，她当年已经失去一个父亲了，现在还要失去哥哥这个爸爸，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虽说自己心中的悲伤痛楚比任何人都大，可眼下这种情况，苏祐祐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苏离的问题。
“恩？祐祐小姑你怎么不说话了？啊？怎么了吗？”
“我、那个、其实......”
苏祐祐扭扭捏捏的样子让少女明白了什么，愣愣地直起身子，眼神中的高光缓缓消散，讪笑着摇摇头：“不会的啦，不可能的吧？哈哈，祐祐小姑你可真会开玩笑，这是给我第一次见面的小玩笑是不是？对吧？这一定是玩笑是不是？告诉我啊！这绝对是玩笑是不是啊！告诉我啊！”
绝望的呼喊戛然而止，苏离以最快速度转身，不要命地朝着手术室跑去。
“等、等等，苏黎，不是，小黎你等一下，你等等小姑！”
情急之下，苏祐祐也喊出了声。
唔，妹妹你快点啊，快点拽住哥啊！
好在苏祐祐的反应力不慢，在苏离刻意放缓速度的前提下，她被前者一把握住了手腕：“小黎你等等！你、你听我说......”
“你住嘴！我不要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小黎！”又是一声呐喊，只不过这一次苏祐祐还伸手握住了苏离的肩膀，下一刻，少女被拥入怀中，“小黎你听我说，我哥哥已经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他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
“......”
苏离就静静靠在苏祐祐怀里，听着她那绝望的语气。
是啊，我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真的难受到了，苏离一下子按捺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双手也是不自觉抱上了苏祐祐的纤细腰肢。
“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呜哇——”
凄厉的哭声在楼梯间门口响彻，苏祐祐也簌簌落泪，只是她还在安慰着苏离，安慰着这个世上最后一位“亲人”。
“没事的小黎，有小姑在，以后我们还有彼此，小姑会好好照顾你的，没事的，不哭了不哭了，小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连自己都还不能很好照顾的女孩在此刻对怀中少女做下承诺，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小家伙的。
一定。
......
替“苏离”办理好身后事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因为当年苏离在三十岁的时候就签订了“死后捐赠遗体器官”的同意书，他的一对眼角膜，一副肾脏，肝脏、乃至心脏等各个能用的器官都在最短时间内被摘除，安放到了需要的人的身上。
在苏离和苏祐祐离开医院的时候，电台记者几乎围满了门口，乌泱泱一大片全是人头。
好在医院保密协议做的够好，两人没有任何问题地离开了。
回家路上，皆是沉默。
等到了家，这一次苏离留了一个心眼，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开口：“小姑，这是你和爸爸的家吗？”
“恩。”苏祐祐倒也回答得干脆，“我平常回来的时间少，基本上都是哥哥一个人住的，小黎你没有来过吗？”
“恩，没来过。”
这一次轮到苏离回答得干脆了。
苏祐祐不说话，只是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带领苏离进门的时候提醒道：“左边是鞋柜，拖鞋在里面，拿白色的，那是我的尺码。”
“好的，谢谢小姑......”叫了一下午加大半夜，苏离也习惯了，唉，以后估摸着都是这么叫了。
“想吃点什么吗？这两天我都没有回家，不知道冰箱里有些什么东西在，先看看吧。”
苏祐祐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跟在后面的苏离则是松了一口气，轻车熟路地脱下小皮靴，赤着黑丝小脚踩在冰冷的玄关地板上，再从鞋柜里面拿出一双白色的兔耳朵拖鞋，强忍着羞耻心穿上，啊，以后还是去买两双普通的拖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