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好医生,说来有些可笑,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描述一下,或者让我们的机器人给你做个扫描如何?”
“不用了,医生,我这病过于古怪,如果机器人能够诊断,我也不必特地来见您了。”
“那就你自己简单描述一下吧,哪里不舒服。”
“好的,医生,自从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不久前他告诉我他谈恋爱了,我就让他把他的女友的照片发给我看看,结果我一看不得了,真是个大美人啊,然后我就悲剧了,夜不能寐算是好的,关键是我这心里直痒痒,从今早起,这一柱擎天也没下去过。”
“男科疾病,出门右转。”
“可来时我看,那里不是洗手间吗?”
“对的,建议你自行解决,并且别打什么歪主意,不然下回你就不是自愿来医院了,而且还要损失一个朋友。”
医院走廊,白夜和星诗坐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的等待区内,由于没关门的原因,医生与患者的对话白夜和星诗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在于小孩父亲简单的交谈后,对方就给予了白夜医生的联系方式与办公地址,然后就拎着小孩回了家,白夜稍稍留意了一下那位父亲的装束,然后松了口气。
“嗯,是七匹狠。”
就算不提小孩差点杀了白夜这回事,仅仅偷偷跑出门,配合父亲找到他儿子时的惊喜,不难猜出小孩会受到怎样的教育。
在拿到地址后,白夜就跟星诗来到了医生所在的医院。
医院不算大,毕竟不少地区小诊所都被替换为了自动化的,主要提供的也是过去药店的工作,现如今地球大多数疾病都是可以通过药物治疗的,不过更多的人在律师、医生这一类需要一定沟通的行业,更加倾向于人类服务,所以在大的医院里,人类医生能且只能在此工作。
医生的患者并不多,当病痛可以轻松被治愈的当下,患病甚至成为了一些人的精神需求,在艺术业,甚至有一种风格,要求艺术家必须经过悲惨的人生命运,而后作出歌谣或是绘画,而疾病,的确是一种相对轻松的经历“悲惨”的方式。
“下一位。”
机器提示音响起,白夜站起来,牵着星诗的手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的确如小孩所言,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单看外表,可能年轻比白夜还要稍小一些,可能跟她的脸型有关,圆圆的脸蛋,让白夜甚至产生了一丝丝上前随意揉捏的激动感,还有身高,虽然医生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还是能简单的推断出,对方的身高甚至比不上星诗,星诗的身高能抵到白夜的鼻尖,医生的头应该只能抵到星诗的下巴。
“张大柱。”
白夜念出办公桌上的名牌,然后挠了挠头,问:
“这是你的名字?”
“当然不是,”
医生将名牌翻了个面,向白夜示意,而后又将名牌原样放回。
“这才是。”
“清歌?”
“没错,这是我的名字,说一下吧,哪位是患者,需要人工诊断还是机器。”
清歌在电脑上调出一张新的电子表,同时准备输入信息。
“能够这样做吗?我的意思是将名牌反着放,医院不会追究?”
“不会,说正事,谁是病人?”
“你为什么要坐直?大可以放松一点。”
“好吧,我知道谁是病人了。”
“是谁?”
白夜看了眼星诗,然后问。
“来,这是药方。”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白夜还是接过了纸。
“额,方便问下这些都是什么药吗?”
白夜甚少生病,就算罕见的得了病,也可以通过手机输入症状后自动推荐药物,所以他对药品的名字与用途并不敏感,但经常上网的星诗明白,于是她回答白夜的问题。
“这是精神类药物,白夜,主要用途是平息静气,避免少眠多梦,它有个通俗的名字,安眠药。”
“哦,所以你真的随便给你诊断开药?”
“当然不是,”清歌摇了摇头,说:
“就算你拿着这张药单,药店也不会给你开药的,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并不是我的专业诊断。”
“哦,那没事了,简单来说,玩笑,对吧。”
白夜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嗯,好了,所以了解我并不是随便开药的了,那么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是,你明明为一个孩子安装了机械臂。”
清歌的记忆显然很清晰,她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是的,然后呢?”
“然后,这合法吗?”
白夜被清歌理所当然的语气感到惊奇。
“不提你为什么要为小孩安装甚至可能超过成人出力的机械臂,为什么不一同安装人工皮肤呢?你知道这会对那个小孩以后的人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影响?你是说他长大以后,没法用那只机械臂手冲吗?”
说完,清歌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并不好笑。”
白夜有些气愤的喊道。
“不,这很好笑,你又是谁呢?你跟那个小孩肯定没有关系吧,不然在他疗养的那一段时间,我不可能没见过你,就算你跟那个小孩有关系,关系肯定也不亲,不然不会现在小孩的手彻底完成安装后才上门寻师问罪,你让我想起了曾经那些喜欢讹钱的人,稍微懂一点知识就拿出来卖弄。”
清歌的话,让白夜有点哑口无言,他的确与小孩没有关系,之所以找上门,也只是自以为是的想要伸张所谓的正义。
但正义,从来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定义的。
“还有,基于你跟那个小孩没有关系的份上,你对他,还有他的家庭的了解不会比我更多,我可是实打实地与那个小孩相处到了他那条手臂完全与他的身体适配,你知道他们一家为了供养家里的那几个孩子花费了多少功夫吗?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多家庭都有十胎,甚至九胎的时候,他们家只有五个孩子吗?”
“十应该比九大吧。”
星诗在一旁伸着十根手指说。
“安静,我们在聊正事呢!”
白夜与清歌异口同声的说。
“的确,你说的都对,但是啊,但是,清歌,”
白夜痛心疾首的说:
“你为什么要流漏出那么痛苦的表情。”
“……”
“你肯定心里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对吧,可是你还是做了,为什么?有什么利益可图吗?就这样,你以后就能安心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
“别说了,我懂,我都懂,”
白夜温柔的说:“因为清歌,终究还是清歌啊。”
“……”
“……”
白夜和清歌停止了对话,任谁都可以看出来,白夜赢了。
“为什么我感觉你们什么都没聊出来呢?白夜你更是胡搅蛮缠呢?”
“咳咳,星诗,你是自己人,别拆自己人的台。”
白夜尴尬的说。
“差点被你绕进去了,好吧,实话实说,那个家庭算是优生优养的家庭,五个孩子刚好卡在他们能够亲自教育的极限,之所以不安装人工皮肤也是教育的原因,那个父亲说打算从今以后不能惯着他那个小儿子了,所以用机械臂以示告诫,以后还是会安装人工皮肤的。”
清歌笑了笑,不在意的说。
“会有效吗?我是说警示作用。”
白夜问。
“谁知道呢?他们家庭的决定,我们只能尊重,然后祝福。”
“那那条机械臂的出力情况呢?”
“小孩子的潜力出乎你的想象,你认为他的原本那条手臂是怎么回事?”
“事故?”
“故事,至少在我听像个传说故事,那个父亲说他的孩子跟成年人大小的虫子角过力,还跟基因强化的仿生人掰过手腕,手臂也是那时候断的。”
“额,这就是优生优养吗?到底摄入了怎样的营养啊。”
“谁知道呢?虽然从医学角度来说,突破人力的极限在现代不是难事,但好像这一切在他家更为稀疏平常,他的大儿子说是一个滑铲干死了宇宙特种兵,二姐小时候就能够一口气无装备潜入数百米的海里,三妹精通了十八般武艺,考取了相关证书,四弟更为夸张,说是能够单兵突入大气层,身上只是汗毛被烧没了。”
清歌说道。
“嗯,这不是传说故事,是神话故事。”
“的确,好了,离开这里吧,别妨碍我招待病人。”
清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但我适才在外面并没有看到病人啊。”
“你看不到吗?对啊,我忘了,你是看不到那些‘人’的。”
“啊?你别吓我。”
白夜抱住了一旁的星诗。
“世界上没有鬼,白夜。”
星诗解释说。
“我知道,我就是想抱你了。”
“我作证,他说的是真话,顺便一提,我还是心理医生,是不是撒谎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清歌笑着说。
“哦,那你知道接下来这句话,是我的真心,还是只是出自我的欲望。”
“首先,没有什么真心,欲望之类的,那只不过是……”
“我爱星诗。”
“只不过是同一种性质的事物的不同表达方式。”
最后两句话,白夜和清歌同时说,白夜温柔的看着星诗,清歌却眼神复杂的看着白夜。
“果然,你有病。”
清歌下达了诊断。
“虽然我知道,有很多人可以对事物诉以感情,不少人都对自己的仿生人宠物大声宣告着爱情,但就像喜欢一本小说里的角色一般,内心还是分得清真假,分得清真人与非人,而你,白夜,你病了。”
“是绝症吗?”
“不是,理论而言,办法总是有的,比如删除片段的记忆,隔开相当一段时间。”
“我想无可救药,我想加重我的病情,您是医生,可以帮助我吗?就像您之前说的,尊重患者的选择。”
星诗全程没有发言,甚至从遇到小孩,小孩的父亲,见到医生后,她都很少说话,她不明白白夜为什么要带自己见这些人,她不明白白夜有什么好确认的,又有什么是不明白的,但现在看着白夜的眼睛,星诗懂了。
“我不想成为你的束缚,白夜,你对我的感情不需要任何负担,我也曾有过数秒的惶恐,但很快,见到你的瞬间便烟消云散,白夜,不论喜欢,还是爱,只是想要在一起,就足够了。”
“星诗。”
“白夜。”
“咳咳,不论你们想做什么,别在这好吗,有监控的,我也还在。”
清歌无奈的说,然后重新写了一张纸条,递给白夜。
“这是?”
“强肾健脾,滋阴补阳,换句话说,‘壮阳药’。”
“不需要那种东西啊。”
“那你记下我的联系方式吧,某种意义来说我也是你的主治医生,看在在我的帮助下,你们关系更近一步的份上。”
“你有什么作用吗?话说,我开始就想问了,你哪来的勇气在自动化医疗盛行的当下,选择成为一名医生?”
白夜不解的问。
“作用吗?的确,很多时候医生的作用的确少,不是有句话,叫‘总是在安慰,常常在帮助,偶尔在治愈’嘛,我最初也就认定这个事实了,甚至很多病人,从我这走了一圈,我基本就可以知道他的死期了,不是出于意外,而是某种身体的极限,某种命运的必然。”
清歌惆怅的说。
“但你还是选择成为医生。”
星诗说。
“没错,医生,律师,老师,世界上最为伟大的三个职业,我实现了儿时的梦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最幸福的事,就是作为一名医生,来我着选择接受人工诊断医疗的,更多的是调皮捣蛋的,而不是无可奈何的,深陷苦痛的。”
清歌自豪的说。
“那你为什么要我的联系方式呢?我们只不过可能是你见过的许多玩闹的‘病人’的其中一个。”
星诗不解的问。
“因为我希望,将来白夜因为体虚死的时候,可以帮他体面的下葬,然后为你们的爱情,唱一首挽歌。”
“这么希望我死是吧。”
“不然呢?嘲笑我身高的‘叔叔’?”
清歌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记得,根据医疗的教育体系,再加上工作经历,清歌您的年龄,不一定比我小吧。”
“的确,也不是谁能一把年纪,还没个正常的女朋友的,我错了,小弟弟。”
“改口,还是‘叔叔’吧,我错了,我刚才竟然有龌龊的想法了。”
白夜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说。
“变态,这里有监控的,我再强调一遍。”
“你不是医生吗?你应该知道,这在一些人心里,可是加分项。”
“啊啊啊!”
白夜淫笑着,举着爪子逼近了清歌,而清歌蜷缩在她的座位上,她的身高的确很小,配合她圆圆的脸蛋,现在的样子,像一只瑟瑟发抖的仓鼠。
“白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星诗的声音,让白夜身体一僵。
“嗯,我忘了,我怎么会忘,那么重要的事,该死啊。”
“说来听听,什么事?”
“那当然,让我思考片刻好吗?”
“不行,倒计时了。”
“你这么不相信我们的感情吗?星诗!”
“三!”
“一定要这么做吗!你确定!”
“一!”
“二呢?星诗你作弊!”
“零!”
“……”
“祈祷nya?”
“好吧,我说,只是说完以后,星诗,你要明白,这并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情。”
“说。”
“今天超市特价……”
白夜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清歌在自己的座位上,缩得更紧了,从身为医生的视角来看,白夜的脖子,已经断了。
“饶我一命吧。”
清歌哀求道。
“清歌,我们是朋友吗?”
“嗯?嗯。”
“那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的。”
清歌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从今往后,时不时来我家做客吧,我给你我们家的地址。”
“为什么?”
“一方面,白夜是人类,就当是定期上门体检,我想确定未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另一方面,清歌,我们是朋友了,朋友难道不该互相拜访吗?”
“朋友,吗?”
“嗯,我们,白夜,清歌,星诗,以后就是朋友了。”
星诗肯定说,而后便拖着失去意识的白夜,离开了办公室,清歌在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也缓缓舒展开身体,以一种舒适的方式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窗外,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清歌的肌肤上,清歌有所感觉,从桌上拿起温度计,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
“低烧,看来,我也是生病了,坏了,我怎么有一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清歌突然有些想看那些悲痛派艺术家的作品了,虽然很多都是无谓的沉闷与无意义的黑白,但也有的,是歌颂在苦痛中,人们选择坚持的勇敢,一如曾经清歌儿时,第一次生病时,在最难受的时光,遇见了医生,遇到了救赎,清歌是那时打算成为医生的,而现在,清歌又回想起了那时的感觉,回想起自己对医生这一职业的感觉,一如适才离开的那一对男女。
是爱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