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小树林里总是上演着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爱恨纠葛。爱，那便爱得死去活来，缠绵悱恻，久久不能分离。恨，那便恨得“你别过来”，“保持距离”，“我们没那么熟”。谈不拢的小情侣，一个追，一个逃，沿着那月光下澄澈透亮的河水，一个总追不上，但另一个也总逃不掉。他们往往在渡河的桥边停住脚步，女生背对着河水，仿佛在说“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而男生则保持着距离，意思是“你别乱来，我听你的”。
今天这样的戏码也一如既往地上演着。
男生和女生中间大概隔着五个大步的距离。男生说：“燕子，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如果你真的喜欢这样的头发和指甲的话，我可以接受好吧，但是你给我的感觉，你明明自己也不喜欢，但是就是要这么做。你到底怎么了？你肯定有心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女生姣好的肌肤再月光下润出一层光泽，立体的五官十分迷人，她明明在生气，但反而更可爱了：“我没有什么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就是想不通，一个男的，心眼那么小，这么小的事情还非要闹到什么侦探社那里去。”
“一开始你也同意了的啊！”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会认同我、说服你！没想到那个侦探社的社长是个大直男，比你还直！我真的无语了，为什么你们总是对女生的打扮就那么斤斤计较？”
“不是斤斤计较，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你真心想要换个风格我可以接受，但问题是，我不觉得你是真的因为爱美才打扮的啊，而且你的这个打扮在我看来明明是一些不三不四、不学好的男生才喜欢看的打扮，你怎么会喜欢这种打扮呢？
“退一万步讲，如果你真的改变了，喜欢上了这种打扮，那你就直接跟我说！我可以接受的，好吗？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这种打扮，以后我就再也不追究这件事了。”
“我……”
明明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回答，但女生忽然停住了。
水面的那个尖尖的月牙，仿佛是水底隐藏的什么妖怪的微笑，也许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柴郡猫？那微笑实在不能令人安心，只让人觉得诡异。月亮就这样潜伏在水底注视着人间，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女生捂住了头。
“我……我……”
“你怎么了？”男生看出了女生的不对劲，连忙上前，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发了头疼病的女生，只能干着急。
或许，这也压根不是什么头疼病。
只见女生痛苦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我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一个男生的声音。是那个声音叫我这样打扮的。我也很讨厌染发和美甲，但是我忍不住，那个声音说……说它很好看。不对，我认为它很好看……没错，就是‘我’……”
她忽然向前一倒，男生扶住她，她的全身的体重便压在男生身上。
“是我！是我！一切明明是我自己的意志！可是不是我……我的头好痛，我是谁？东，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是夜，女生问了名叫“东”的男生一个哲学问题：我是谁。
男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的确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并非是一个哲学问题，这其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十分实际的问题。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是……我是……”
男生慌乱道：“北秋燕！你叫做北秋燕啊！燕子，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我带你去看医生，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我，我是……
“北秋燕。”
忽然，女生不再颤抖了。她慢慢地直起了身子，不再需要男生的搀扶。男生奇怪地看着她，只见她微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刚刚那个痛苦的女生好像与她无关，她变得神清气爽。
“没错，我是北秋燕呢……我是，高二C班的女孩子北秋燕，我还是执法队的女执法队员来着哦，呵呵，呵呵呵呵……”
女生甚至笑了，笑得十分甜美，正常情况下男生听到这样的笑声一定会觉得十分治愈。可是，在这惨淡的夜晚，他只觉得致郁。
他小心地问道：“燕子，你……怎么了？”
北秋燕上下打量着男生，自言自语道：“东，是吧，这个身体……不，我，的男朋友。用女孩子的视角看，的确长得很帅呢，比以前的我帅多了，好嫉妒啊。不过没关系，再帅，现在也被我吃得死死的，不是吗？”
“燕子，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什么身体，什么女孩子的视角，什么以前的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男生莫名其妙道。
“没什么。”
北秋燕抓起了男生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稍显规模的胸脯上。男生想松手，女生却把它死死按住。
“嗯哼~~东，想要我吗？”北秋燕发出好听的娇啼，说。
“燕子，你干嘛？不是你说一年之内都只能保持牵手吗？”男生瑟瑟发抖说。
“诶？以前的人家那么死板吗？好像是的呢。可是，现在人家变了，人家变得更懂得享受女孩子的身体了。”
北秋燕眼睛眨了眨，更靠近了一步，她搂住了东的腰。
在这个夜晚，东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一把甩开了北秋燕不安分的手。
他说：“燕子，我觉得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
“唔……？”
北秋燕露出可爱的不解的神情。东受不了了，他咬了咬牙，最终，他还是转身跑上了桥。他要从桥到教学楼所在的小岛上去，然后回男生宿舍。他拼命抑制住自己，坚决不回头，他觉得今晚一定出了什么差错，今晚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也许到了明天，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这样想着，毅然前进。
而北秋燕，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看了看自己细嫩的手腕。那白皙、细嫩的手腕，宛若凝脂，又如碧玉，她不禁窃喜，伸出兰舌，轻轻地舔舐起来。她好像尝到了一股甜味，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忽然，她睁开了双眼。
“啊，对了，既然他这么不配合的话，我不如今晚就去找‘姐妹们’吧。”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幅窃喜的样子，朝着和东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那个方向，通往大会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