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一道瘦弱的身影行走在及腰深的草地里,灰褐色的袍子将他保护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不断地用手里的木杖试探着前路,小心谨慎却又急不可耐地向前走着。
远方依稀见到了一处灰扑扑的细线,他怔怔地站了一会,不断地眨着眼睛验证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幻觉,随后开始疯狂地向前奔跑。
“呼…呼……”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星落之地…】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带着浓浓的贪婪和喜悦。他奋力张开双臂想要昂天长啸,却只是静静的与蓝天和太阳相拥。
草原内,一块平坦的荒芜之地,传说中神明陨落的地方。灰白的土地上,惨白的石块内大概率都蕴含着带有创世之力的晶石,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扑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块矿石。
他如获至宝,将矿石捧到阳光下仔细查看,又猛地捡起另一块石头反复比对。
【这…这怎么分辨?】
星落原是一块会移动的神秘土地,自古以来学者们怀疑它和精灵之森一样依靠地脉之力不断改变着自己的位置,传说神明会奖励每一个寻找到星落原的勇者,让他们能够在自己的墓地上开启三块被封印的石头。
这种奖励的制度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有的人凭借三块石头成功成为王室座上宾,有的人费劲千辛万苦却一无所获。不是没有人想多开几块或者将它们带离草原,所有想要打破规则的人都像是石化了一样动弹不得,哦不对,或许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放下所有物品然后恭敬地离去。
事到如今他犹豫了。
他需要的矿石是极为罕见的顶级瑰宝,一旦能得到那种矿石,恐怕魔王都得正视他的存在!但是万里挑三…这样的概率实在是……
“嘿!”
左手的石块应声破裂,他不仅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明光石,一种较为罕见的石头,主要用于制作五阶光属性魔道具。这不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丢掉了右手的石块,他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放空思绪跟着感觉走或许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就是你了!”
又是一块看起来不同寻常的石头应声碎裂。幽篁石,六阶暗属性增幅类矿石,可以拿来当武器上的点缀之物,勉强有一些用。
【只剩下一次选择的机会了。】
他搓了搓手,心中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自己失败后的场面了,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四处躲藏,在某一日被人扼住抓起,奋力反抗却被废掉肢体与一身魔力。他能想象的到蚀魔药剂焚烧经络和心脏的那种痛苦,身体已经隐约传来了幻痛。
然后被丢进暗无天日的牢房,被强迫喂下吐真药水,虽然这种药剂有时候需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而修改配方,或者直接同样以禁忌手段对他使用摄魂魔法强行读取他的记忆。
【我不会失败。我会证明创生魔法的伟大!】
他愤怒地刨出了最后一块石头,泥土堆积在他的指甲里,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海利斯石。以首位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石头,最大的作用是让人心神安宁。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不甘地怒吼,心脏鼓动魔力奔涌,然后天暗了。
“星落原内不得使用魔法…据说神明好像不喜凡人用这种…窃取祂力量的方式亵渎祂…呃…应该吧……”
这是黑街那个酒鬼告诉他的,于是他慢慢收敛了魔力,暗沉沉的天空仍没有恢复明亮,或许是在告诫他应该离去了。
于是他转身开始返回,耸拉着肩像是一条孤独的鬣狗。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压力正在慢慢淡去,他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心底某些念头像是原野上的草丛一样开始茂盛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他已经走到了边界之处,那块他刚进来时随手抛弃的石头就静静躺在那里。
箭步冲刺,弯腰拾起。
这是他从出生至今做得最快的一次动作。
偷窃神明之物带来的愉悦之情刚刚升起,他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从他来到这里到离开为止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几乎完全是凭着感觉去选择石块让他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但是此刻天完全黑了。
不是完全黑了…是他所在的地方,在他触碰到边界的那一瞬间,令人感到恐惧的黑暗蔓延到了他的脚下!
他的四肢完全动不了,就像滑稽的小丑一样保持着大步冲刺的姿势被定格在原地,还没直起的腰杆被嵌在了半空动弹不得。他的大脑依然能够思考,所以他能够直愣愣地看着极远处仍然晴朗蔚蓝的天空。
在他看不见的天空,漆黑的幕布上亮着无数璀璨耀眼的星辰,它们是神的眼睛,注视着想要漠视规则的蝼蚁。
【我…我该怎么做?】
神明没有让他久等,握着那块不应属于他的矿石的左手渐渐燃起了苍白的火焰。
没有痛觉,但他感觉自己比死了还难受。这是来自灵魂的灼烧感,身体没有任何信号反馈给大脑,但灵魂传来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受到万虫噬咬,或许这么形容不太妥当,因为他的心脏此刻已经不再跳动了。
背上的压力消失了。他跌在草地里摔了个狗趴,空荡荡的袖口和本该如此的平静让他心中抓狂。
用仅存的右手支撑着跪起,然后慢慢站直身体,骤然失去一臂让他晃了晃,随即勉强稳住了身体。环顾四周,全是绿油油的草地,哪里还有星落原的影子?
他反而平静了。
右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原本收获的三枚矿石已经不见了。
他提不起怨恨,因为这是神明的惩罚。
他满怀怨恨,因为世界竟是如此不公。
【为什么研究这些就要被人追杀通缉,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人恶心的存在一样。】
【为什么那些人表面上厌恶,私下里却又满怀期待?】
艾萨克不知道。
他仍然记得和伙伴在遗迹里发现生命魔法时的那一天。
“艾萨克,这是什么?”.
德鲁斯拿起了一卷放在角落里布满灰尘的卷轴好奇地打量着,忙着寻找珍贵史料的艾萨克闻言赶紧跑过来查看。
不知名古卷入手温热、细腻。慢慢展开,两人看着晦涩却勉强能猜测一二的文字皱了皱眉。
“德鲁斯…这好像是一卷魔法研究心得?”
“有些古怪啊…从这处遗迹的封存时间上来说,不应该用这些更古早的文字啊?”
“以…基……创…命?”
艾萨克下意识读出了他能辨认的文字,随后两人神情大变。
“我…我们…烧掉它吧……”
德鲁斯的眼里带着惶恐和哀求,他紧紧抓住了艾萨克的袖子,声音颤抖着说。
艾萨克脸色同样不好看,根据前人的传言来看,涉及到生命的上古魔法多半沾有几分血腥和邪性。在那个人族尚未取得霸主地位的时期,通过牺牲弱小的生命来让人们拥有更强战力可以说是某些人经常做的事情,出土史料就曾描述过有些人为了获取其他种族的力量而用尽了各种血腥残忍的手段。
“德鲁斯…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卷轴还没有完全翻译校对……”
“听我的吧艾萨克!我们决不能沾染这些东西!让别人知道了我们会被抓起来的!!”
“你会让别人知道吗?”
艾萨克的目光幽暗而深邃,眼里涌动着德鲁斯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