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星之夜独自啜泣，将眼泪流干，是否就不会再哭泣或悲伤...
/
夜还很漫长。
我打了电话给母亲，瑛说她和翔正在外面忙，并没有准备晚饭，让我和绯珈在外面解决晚饭。
“老板再来六串羊肉！”
我们随便找了家比较近的烧烤店。这家烧烤店开在一个巷子里，疲惫一天的我们恰巧看见，于是便在这里吃晚饭了。
绯珈吃起来兴致勃勃的，估计是这些年严格要求自己并没有多少次出去吃这些街头小吃类，手中的可乐更是喝个不停，更是验证了我的猜想。看样子平时拘谨的绯珈今天也放飞自我了。
“不是之前还说着禁娱什么的不喝饮料吗？”
我这时候说这些话，即便是我也明白这是不解风情的言语，但是平日里“积怨已久”的我多少要找机会回击一下。
“今天都可是妹妹为了哥哥才准备的娱乐时间~当然要全部算在哥哥头上了~”
绯珈一本正经地说着不讲道理的话，完全不顾我的挑衅，继续享受着欢乐的。
看着她享受着晚餐带来的快乐，绯珈不约束自己，自由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一直就是我想看见的吗？
我笑着坐在她的对面。
这放荡不羁的身影正如我所认知的“她”一样。
哪怕仅有一天，仅有一晚，也想看着你自由做自己的样子，让我相信那个拯救我的“她”此时就在我身旁...
“老板...”
“哟，这不是悠真吗？”
正当我想要结账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与其说是熟悉，不如说是让我从灵魂深处感受到恐惧的声音。
是他...是他们...
我转过身去，坐在我们旁边那一桌的是之前在初中时欺凌的我那几人。在他们身旁也有一些穿着和他们一样衣着不整的人，看样子是我远离他们后新扩展的新同伙。
“还真是你，刚才吃饭时没认出来，你刚才喊老板时候我才确定是你。你看看我，不确定时就不敢叫你，生怕不给你面子。”
还说给我面子什么的...
“没想到大哥这么久还认识我这个小角色啊...哈哈...”
也许是内心深处恐惧，我现在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
“听说你去了那个什么睢原学院还是什么学校吧，那里可都是优等生，不用和我们这些下三滥了，飞黄腾达了，很开心吧？”
“哪里的话大哥...”
这是这个家伙惯用的话术。我已经大概想到他下面要说什么了...
“既然悠真兄弟混的这么好，那我给你面子，你总不能不给我面子吧？这顿饭...”
“这顿饭肯定是我请你们了...”
为了避免惹是生非我当即选择了屈服。
“听见没大伙，这顿饭我兄弟悠真请了，大伙想吃什么点什么！”
“哈哈，好！”
“...”
后面他们传来的笑声至今都是如此的刺耳，他们一直都没有变，我也是一直都没变，还是没有勇气去反抗...
“兄弟们饭后还想去K，这个费用...”
“你给我适可而止！”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候，身旁传来了否定这些的声音。
刚才只是坐着看着这一切的绯珈，此时正站起来一正言辞地反对着他们。
曾经消失的一束光重新在心中闪耀着。
“悠真，看样子你在新学校里找到了朋友啊？这位朋友请问你是谁啊？”
“虽然我不管你在外面的交友范围，但是把家里的钱浪费这种垃圾上我可不能做事不管，麻烦你体谅下家长的辛勤劳动。”
绯珈完全无视了那个人，只是单纯地在数落着我，看起来刚才的话也是批评我。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交友吧...
“你说...谁是垃圾!”
“当然是说社会上的垃圾了，整天不学无术还要装黑老大什么的，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曾经的施暴者像是被绯珈点燃了引线，愤怒地冲上前来。
“你再说一遍！”
“真的是，是不是只看过电视或者电影上放狠话的桥段啊，台词千篇一律的会让人怀疑混混的普遍智商的，不过本来也不高就是了。”
绯珈依旧在用言语不断地回击着，他已经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向前又跨了一步，一把抓住绯珈的衣领。
但是绯珈没有丝毫屈服的样子，依旧用犀利的眼神直视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无数次恐惧的人。
“已经退化到只会采用暴力了吗？我可不是悠真，会把你们当做正常人。”
“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他高高举起来了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挥下。
曾经的景象历历在目。
被欺负，被语言侮辱，被暴力伤害，无论是反抗还是讨好，最终都是一个结局。
反抗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地进行团体霸凌；
讨好也是让他们觉得我的软弱进而要求越发过分。
母亲对此无能为力，老师也只会让我自己反省为什么只欺负我一个人。
我至今都不知道理由，为什么只有我被欺负。
无论哪里都寻求不得答案...
哪里都没有我的避风港...
平常的日子一天天过着，身处的黑暗越来越深，像是淤泥一样逐步将我吞噬。
但是，即便是无可救药的我，依然有一束光照亮我内心黑暗的世界。即使保护不了我的肉体被暴力所伤害，至少将我的精神沐浴在她的光芒中。
我一直在逃避...害怕他们，害怕反抗他们...但是如今那束光芒也要被他们所伤害...
不...我决不允许“她”因我受伤！
“砰!”
他被撞到在地，之前抓住绯珈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撞向他的人...是我。
所有人都对这一变故始料不及，绯珈也投来不可置信的眼神，当然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消退...
“喂喂，我认识的悠真可是不可能对兄弟出手的。”
他带着他丑恶的嘴脸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次我没有退缩，我站在她的前面，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伤。
不管是耍帅还是逞英雄，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曾经拯救过我的你。
“怎么，以前听话的悠真现在也学会耍帅了？”
他起身再次走了过来。
“但是耍帅的人向来都要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他后面的同伙都站了起来。双方已经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了。
我用手臂护住绯珈，但绯珈将我的手臂轻轻推开，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恐惧，毅然决然地选择和我一同面对。
但是无论怎样的勇气都无法战胜绝对的人数差，我们两个学生想要战胜十个整日斗殴的混混简直是天方夜谭。
逃跑吗？
我观察着周围，已经被他们堵的水泄不通，看向店里，烧烤店老板早就不见踪迹，估计这种场面他也见多了，为了不影响自己就跑回屋里躲避了。
正当我还在思考对策时，他已经向我发起了第一次攻击。
“都给我住手！”
富有威严的一声直接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会长父亲，也就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从一旁的黑色高级轿车上下来。
“你又是哪个想出风头的人啊？”
愤怒中的混混首领已经气血上脑，立刻将攻击目标从我转移到了校长身上。正当他靠近的一刻，从校长身后出现一个人瞬间制止住了他。应该是保镖之类的。
校长看着被制服的混混，一脸蔑视地说道：“你们这些没有教养的孩子，虽然你们不是我的学生，还是不学无术的混混。但是我身为校长，必须保护我的学生。同时我也身为一名教育者，必须对我目所能及的全部学生负责，有义务把你送去警察局让你的学校对你进行教育。”
随后校长看向其他在场的混混，严厉地呵斥道：“你们还有谁想和他一起去警察局的！”
校长的呵斥让其余人都“魂飞魄散”，立刻抛下他桃之夭夭了。
随后有辆警车来到，从车上下来一个警察似乎和校长很熟，短暂交流几句后，便将被制服的他带走了。
说起来我都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这场危机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感谢校长救了我们。”
我和绯珈走到校长面前作为学生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不用谢，保护学生是我用尽的责任。绯珈做的很对，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第一时间联系大人，不可以鲁莽行事。”
原来是绯珈在我打圆场时就已经联系了吗？她看似冲动地行为，实际上早已对后面的事做好了准备。
我们买了单后，校长说不放心我们夜里回家害怕会被那群人趁机报复，于是让司机送我们回家了。
/
“谢谢校长了。”
“不用谢，回家注意安全。”
校长把我们送到小区门口后，在我和绯珈的告别声中离开了。
“真是的，居然会遇到这种讨厌的事～”
“其实你怼他怼的很爽吧。”
“才没有～”
绯珈表现出很痛快的样子，看样子她似乎对刚才击退不良团体十分满意。
“等一下...”
绯珈正想要上楼，我拽住了她。
“可以...稍微聊一聊吗...”
我是如此地“祈求”道。
/
“就这样我那时候一直生活在黑暗笼罩的世界中...”
我们坐在楼下的一张长椅上，绯珈在我身旁静静地听完我对过去的描述。
“所以这就是你认识他们的原因？”
“是的...”
“那就好，就算你这时候不说我以后也会问的，幸好我的哥哥以前不是什么混混团体的。”
“...我一直在懊恼究竟是我做错什么了，导致了我和他人不一样，成为他们的的欺凌对象...”
“这很明显不是你的错...”
“但是！”
我低着头，极力想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这也许是我认识绯珈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表现。
“但是母亲教导地被欺负就要去找老师，老师调理一次两次后便开始让我自己找原因，说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
“一个两个所有老师都是如此。我想过是他们的错，但是我换了个环境很快就又陷入这种循环。我想过抵抗，但是抵抗迎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欺凌，平日里浅交的朋友在暴力面前果断选择站在施暴者那边。家长无法依靠，老师无法依靠，朋友无法依靠...我不得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但是我这个原因我至今未找到。”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这些日子是过去了...但是，我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因为我的未找到的错误而重新变回以前那样！”
我低着头不敢看向绯珈，自己内心最脆弱的部分任性地展现出来，一定让她很看不起吧...
我一直以来都是个懦夫，如今依旧如此...
“谁管你过去怎么样啊！”
一只手挽住我的后脑勺将拉了过去，我的头倒在了绯珈的大腿上。
“你现在是我的哥哥关叶悠真，不是吗？”
“...”
“哪怕是单纯依靠我，我也不会让你再回到之前那种生活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躺在那里。
“你找不到的原因也许根本没有，正确的人不一定会遇见正确的事，同时错误的人也一定会立刻收到惩罚。而且...”
绯珈用手示意让我扭头看向她，我向上面仰去，看见是绯珈在月光下的笑容。
“而且你现在在这里成为了一名成绩优异的学生同时也是一个勉强合格的哥哥，而他们依然只是不入流终究会被社会抛弃的混混，这难道不就是你作为‘正确’的最好的理由吗？”
“正确吗...”
一直以来我从未想过我是正确的。
“悠真就是太在意他人的想法所以才会越陷越深，不过这也是你独特的地方。”
绯珈对我展露出微微的笑容，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更是抚慰着我受伤的内心。
多年来曾经未被治愈完全的心灵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温暖，三年前的景象逐渐涌上心头
我再也克制不住情感，眼泪逐渐湿润我的眼眶，像是将这些年所有的不甘、委屈、和困惑全部发泄出去。我想忍住，但是依然有泪水流出了。
“明明...曾经发誓过不再流泪的...”
“是吗？我也发誓过...也许我们真的很像...”
绯珈回应着我的话语，眼神中也浮现出一丝悲伤的气息。
“再说了，你不是要说服我吗？所以请相信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的话，怎么可能让我信服呢~”
“所以，你不准流泪哦，流到我腿上想想就恶心~”
“明明是你强拉我倒在你腿上的，而且大热天的你还穿着牛仔裤，枕得我头还很难受啊。”
“好过分哎~这可是妹妹刻意为了脆弱的哥哥特地准备的膝枕环节哎~”
一如既往的斗嘴让我们都笑了出来。
我之前就明白了，就算我没有改变，现在的我也拥有了无可替代的...
“哇~是兄妹情深的场景哎~”
我们目光一齐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七海小姐提着包回家路过这里。
“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了。”
七海小姐的话似乎暗示着她已经在一旁看很长时间了。想到这我慌张地坐起了起来，现在的我一定满脸通红吧...
七海小姐看着我滑稽的样子赶忙用手捂住自己偷笑的表情。
“七海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明明比我们还早就离开了。”
绯珈坦然地询问着七海小姐。
“我刚才去了趟医院所以晚回来了。”
“去医院？没事吧？”
“没事，只是帮医院里的熟人送了点东西。我先上去了，不到打搅你们了~”
说完七海小姐便转身上楼去了。
绯珈也表示让我独自再想想，她先回家洗澡去了，随后便也上了楼。
/
我独自坐在月光下的长椅上，夹杂着夏日热气的晚风吹着我宽松的衣服。
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我如今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孤独。
身处黑夜的我也不再抱有对过去与未来的恐惧。
内心不仅是对过去自己的谅解，也是对她与“她”的感谢。
我看着手机上发光的荧幕，“她”头像依然是灰暗的，停留在手机上的只有三年前与消失的“她”决绝的话语。
无论是“她”当时带来的温暖，还是不辞而别带来的痛心。此刻都混杂在一起涌上我的心头。
也许她早已忘记了我，但是她依然像“她”一样温暖了我...
我离开坐了许久的长椅，向着黑暗中带有一丝光亮的楼道走去。
星光闪闪的今天并不是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