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作坛，闭目掩面。长发如缕，流纹如皱。仙雾成爪，祥云为車。化在血色中，泡在血池里。
二狗被手掌遮掩着，却还能见到，亦如当初那般……
一吟一诉…
仙家…成仙…翁中仙……
“哥，我在这。”
妹妹又在呼唤他。
脑中印上了脱不去的血腥，终于让眼眸前的一切通红。手脚火辣辣的痛起来了，一瞬间又仿佛跌入那个坛中冰窖。
念经声，咏颂声……就要糊在脑子里的渣滓，如何都挥之不去。头越来越痛，越来越胀，直到——
身子被拥入温暖怀抱里。
师姐……
………
叶成身子猛一震，这腰子突然被猛掐了一大把。
而后，听到妹妹那埋怨的声音：
“你这整天魂不守舍的，莫不是还在思那客房美人。”
“美什么人，唉。下次下手轻点。”叶成吃痛的道。再观四周，一切又回到了唱戏现场。
那个砍人的小生死了，现场乱作一麻粥。
黄班主这个掌班的被惊动。就见他带了好几人慌张得跑过来，一见那躺地上的尸体，当即“哎呀”一声直打大腿，并怒吐唾骂，说怎会出现这种事！霎时间言语尽出，吵得这里好不喧嚣。
叶成此时精神还有几分恍惚，他环顾着四面八方，再也见不到道观，却在额头上冒下几道冷汗。
刚刚…怎么回事……
“快来看，这，这人的尸体有些奇怪！”
那边台上一人突然惊叫，随即又有几人过来要把叶成请到台上去见一见尸体。
“嗯……”叶成一旁沉吟，只得上台去。
就见台上一人把尸体翻了个身，而后再提起戏装一角。
在死去小生背后，生了好大一片烂疮！不仅是此处，其耳背亦已糜烂不堪，看是血肉模糊，仿佛要腐烂生蛆。
“尸骨已寒，死不瞑目，枉死相。耳与背生烂疮……难道是…”
叶成想到这，瞳孔一缩，随后立刻看去黄班主：“黄班主，你快叫人去看看那老郎神像！”
“啊？”黄班主闻言亦大惊，随后马上带人去了后台。
这时，台下已有下人开始疏散观众。叶成见这边已有人安排，也立刻跟上。
不过几息时间，众人便来到后台贡神处。
这里已经有人先到，可他们都立在原地不动弹。叶成当即放眼望去，内心是咯噔一跳，凉了半截。
且看那边，眸情含笑的老郎神，侧倒在八仙桌上。在其后脖颈处被凿了一个洞。那缺口狰狞，向内入风，呼呼作响。
神像被毁了……有人动了老郎神像！
此时，再看蒲团前，跪着一童男童女。它们身穿白素衣，总角朝天，面目惨白两腮却一片红。身子颤动，呜呜地抽泣。
“道，道长，那里有什么吗？”
除了叶成外，似没有人看见那童男童女。
然而他们一个个都却步于此。
因为，那怕看不见，这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压抑。他们两腿像被什么东西抓住，动摇不得。这里仿佛有东西死了，要拉着他们一同去阴曹地府。
“道，道长……”
他们身子骨气喘不上，口里吐着粗气，两眼发黑，就要背过去了。
然而，在叶成眼中，那童男童女亦在恐惧……
它们在哭，身子在发抖，跪地作揖的手都合不上去，面向着神像口中发出几乎癫狂的字节。一切都死寂着，声音如此渺小，只在一片沉寂中，冒出来呼嚎。
“亵渎……死罪……”
咚……
“亵渎……死罪……”
“好大胆…好大胆……”
它们口中神叨着，反复念着沉郁如骸渣般的话语。忽而，那长满长指甲的双手，痛苦地抓挠面颊。那皮肤干瘪了，头顶断开一道缝隙，将整个身体自中间一条线处劈开，那肌肤马上松垮下去，变成一层干瘪的尸皮。
咕咚…
尸皮内好像窜动着什么，黑漆一片看不清楚，只知道几条羽衣如脱茧的蛹，在往外钻着，咕咚，咕咚…
“呜——”
三面云旗，一把陌刀，手捧卷轴。几乎融化的泥巴脸上，还能依稀看出老生妆容。
它从黑泥中钻出，张来臂膀，忽而恐惧地，颤声大喊：
“郎神怒了~~~~”
“郎神怒了！”
“伏尸千里！”
“嗡——”
叶成刹那间头皮发麻，好似头脑被手爪握住挤压，感觉整个脑子都要爆了。
无法思考，眼前一片通红，七窍都快要流血。
老郎神像被毁……郎神怒了……
几乎渺小无力，恐怖的压迫感不似先前封官神力所能比拟的。其被压着喘不过一口气来。连身子都越来越低。
“……”
此时，忽而两只手自他脖颈处穿过，轻轻搂住他。几段血沫如发丝般，纠缠于其面颊上，红尘烟徐徐绕身走。
几乎治愈的声线融入了叶成的意识，让他头脑清醒些许，可双腿依旧沉重。
“……笔，拿笔！”
叶成精神稍微提起，咬着牙，硬拖着仿佛灌上铅的腿，向砚台方向跑去。
或许这只有梦里才会有的感觉吧，两腿似被拖住，无论如何都跑不快。
突然。他望见前方掠过黑影，一双紫色尖指甲的手向他袭来！
叶成瞳目一缩，见到这黑影乃半面腐烂，衣着青衣长衫，披头散发，眸子幽邃。当即觉得不可思议。
他想躲，然而根本无法快速挪动步子，只是刚一侧身，就被这手死死掐住脖颈。
“呃！”
叶成发出一声闷哼，眼见指甲就快掐破其皮肉。他当即咬破舌尖，一口把血吐在青衣面门。那青衣之物发出一声惨叫，被这舌尖血连连逼退，亦松开了叶成。
“咳咳咳！”叶成咳嗽着，手头上没有法器，只能咬破中指，以血在掌心勒符。
那青衣鬼见这一幕，忽而一次飞起穿屋顶消失不见。
叶成没时间追它，在老郎神天谴降临之前，他必须要完成要做的这些事。随后他运作全身力气跑到砚台上，当即咒口、咒笔，在宣纸上写下一篇誓神文。
是神仙，修道人士便有办法与其沟通，而与多数神仙沟通的文体，便是这誓神文。神仙怒了，若想平息其怒火，唯有此法方才有点可能。那么接下来只需要…
火……
叶成看去了烛台。那些童男童女开裂的尸皮还在附近，此一去恐怕……
“管不了那么多了。”叶成长呼一口气，随即目光一沉，口中念着金光咒，再几乎以全力向那烛台冲去。
然而他的步伐过于承重，几乎一靠近，便被羽衣飘带缠住手脚。下一刻，恐怖的拉力将他向后拖住，一条一条犹如手爪般的羽衣不断纠缠着他，要将他沉入尸皮中。
眼见那火近在咫尺，可身子却被拖后使得宣纸不断远离着火焰。
叶成竭力挣扎，一咬牙，一拳打在那桌角上。
“砰！”
只听碰一声响，烛台在桌上晃悠两圈，向一边倒下。
而后悠悠声起。
渎神者，当碎尸万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