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帐缠绵梳台前,铜镜衬映佳人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画眉弄妆,贴黄花。
花轿迎新,婀娜莲花步上撵,嫣然鸾眼含羞合,丹唇浅黛逐笑开。
新娘子在路上,新郎官却已急不可耐先行一步。
新郎官就是二狗,今天是二狗大婚的日子。
但是对二狗本人来说,眉头苦锁,似有又有几分愁。
大喜之日何来愁怨?莫要煞了良辰美景。你与师姐是两厢情愿,更是天作之合。
花轿子将至,去迎你那位新娘子吧。
白眉老道挥了挥手发出催促的声音。他说,他并没有骗二狗,师叔们医好你师姐的伤势,便是你与她重逢的那天。
这一日来的很快,在你三花聚顶,即将五气朝元之既。三花丹药效已失,新的朝元丹也服用了数载时间。
良友久别,暗生情愫。她又照顾了你多载。你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告白。玉琼含笑,默然应允。她便成了你的新娘子。
这一天或对你而言简直如梦浑,皆似泡影浮沫。
不过,这都是真的,你将于道院中与佳人永结连理。
所以快去吧,快去吧。
新娘子候着你呢。
童子迎新人,新人过喜门。大罗殿堂形异彩,笙歌奏。
红毹拥出态娇妍,璧合珠联看并肩。
二狗眉头不展,并未对此事有多欢喜。因为,他明确的知道,这个二狗只是他的过去罢了…
那个林中新娘,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叶成环顾着四周的一切,却挑不出有任何虚假之处来。所见的景色,所闻到的气息,抬手间的触感,都是那么真实。甚至连身体的体态都变化了。
不属于他的手,被医好的双腿……就好似他现在真的是二狗一样。
这是幻境吗?倘若真的是那林中新娘制造的幻境,那这样的幻术水平未免也太可怕了…
叶成侧目看去这位新娘子。
她禾衣香紧身袍袖上衣,罩翠绿烟纱散花裙,金丝软烟罗系成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红盖头浮想朦胧,这层红纱下,究竟埋了张何等娇艳倾颜?
此时,道院中各位高功道长,低功弟子都来此地捧场。按照道家结婚的规矩,过喜门、步虚韵,尔来稽首向天尊,是要行和合之礼。
“相唤采芙蓉,望眼清江里,今朝黄道至,皈依太上礼。”
高功颂歌,将二位新人引入殿堂。
“福慧人间君占尽,鸳鸯修到傲神仙。云端上月老含笑,浩宾楼新人踏歌。伏以,天赐良缘。香云达信天尊!”
然后,一人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
新娘子说:“诸天作证,永世无悔。”
带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缓缓弯下了腰,向天地而拜。叶成本不想有反应,目光斜视观察着这位新娘子,可忽而在那朦胧红纱之中,望见了淡漠却又含情的眼眸。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身子竟已作出了拜天地之礼,这让叶成愕然。而就在其疑惑期间,主持此事的道人再度开口:
“酬天地盖载恩,蒙日月照临身形。黄玉水土万万春,报父母养育恩深。”
“二拜,高堂!”
高功说:“四重深恩实难报,四誓后世亲培育。相敬如宾同甘苦,福受同乐不分离。”
高堂之拜,叩谢父母养育之恩。道人分立两边,作揖诵经。这大殿之上,浩渺烟云绕梁曲,鼓琴瑟瑟鸳鸯鸣。
“满堂喜气人如玉,百年恩爱花长红。处处寻寻觅觅,卿卿暮暮朝朝。喜洋洋,乐陶陶。”
“夫妻对拜!”
嫣然美人心漾漾,纤细柳腰弯红裳,风姿翩翩似鹤翔。只见这罗纱中,眸子脉脉,颜笑似娇娘。
此时,众人齐颂:“日月天地同为证,海誓山盟到蓬瀛!”
“送入——洞房!”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新娘子先行,道友闹婚。
直到天色迟暮,夕阳将沉,诸位道人抬着二狗,两手将他高高抬起,一步一步送入新房。
门房上张贴“囍”字,贴着喜庆红对联。
床上嫣红罗娟,桌上红烛映残影,交杯杯酒光嶙峋。
天色至昏黑,乃是新人洞房花烛之夜。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色,他立于此处却是心神荡漾。
入了这个疑似是自己过去的幻境,叶成想尽办法都无法从中走出来。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的内心总会冒出一些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想法……
就好似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藏了另外一个人格。这个人格认同了他二狗的身份,并对这场婚礼没有半天抵触之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幻境真实无比,好似真的是处在过去一样。”
他此时大脑很沉,世界仿佛都要在眼前被一分为二,一边强调着自己就是叶成,一边又在说自己是二狗。
那个新娘子就在眼前,倘若她是本体,或者是林中新娘化身的话…
此处已无他人……那么。
叶成目光一沉,哪管它什么洞房花烛之夜,三两步冲向前去,一手便提住其衣领,而后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有何目的!”
他的声音压抑,有种嘶哑之意,亦如野兽的低吼。
新娘似乎被这般粗鲁的举动吓住了,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只见她抬起纤细双手,缓缓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露出来容颜。她秀眉如柳,明眸似琉璃,肤如白玉,神情虽淡,却颦笑间温柔似水。
“你…又不认得我了吗?观成。”她轻声道。
叶成瞳目一缩,手头轻微颤动着,但没有松开手,“为何说又?”
什么叫又?自己过去何时认不出她来……
不对…不对…
“自你修习道法以来,便一直如此了,观成。你…总是会分不清楚自己是谁。或许,神仙就是要了你这样的命吧。”
“你总是会幻想一个未来的人物,一个离开道院之后的你。你将自己称作叶成,仿佛身处在那样一个未来的世界里,就如人格分裂那般。”她缓缓又温柔的道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
“当初我便是被那样的你,所打伤的……”
不可能!
叶成目光盯着此人,随后大声喊道:“你在骗我,你是林中新娘!”
“林中…新娘?嗯。那么可以和师姐我说说吗?你又在那边,经历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