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
慕容染有些疲倦的依靠在车厢的角落,有些干燥的嘴唇略显苍白。
身上盖着两层厚重的毯子和一件大氅,但身体却依旧还是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纤细瘦弱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两年多作为试毒的药人怎么可能对身体危害小?
慕绣穿着单薄的影卫服,看着那蜷缩成一团依旧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孩,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嵌进了手心的肉里。
动作轻柔的替慕容染将鬓角垂下的发丝撩起归拢回耳后,有些不放心的再次将毛毯掖了掖,又将那件厚实的大氅理了理,确认不会让她受风后起身微微掀开在冬季加厚的车帘钻了出去。
从口袋中掏出两枚特制的暗器将车帘最下端的两个角落固定在框架上,看着车夫那张看起来倒是像个憨厚人的脸,皱了皱眉。
但最终还是选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跳下了马车。
以她的功力,想要从那车上跳下不受伤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同样,以轻功迅速的追上疾驰的马车也是非常容易。
看着路边的树木,腰间的佩剑终于在几天前的屠城后再一次出了鞘。
非常平凡的铁器,但在慕绣内力的加持下也可以做的到削铁如泥。
挑了一颗并不算特别高大的树木,长剑晃动,寒光融入白茫茫雪面的反光中,树木轰然倒塌。
廖廖几圈的年轮在光滑的切面上浮现。
少女没有犹豫太多,手中的剑以最快的速度将已经变成木材的树木去皮切块,又以自己的手掌作为媒介驱动内力将木材中的水分尽数蒸发。
用自己的手臂比量着,再三确认重量后将自己腰间原本用来别着佩剑的刀带取下,将木材捆紧背在了背上。
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提气。
高挑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飞出,手中还未收回鞘内的长剑切割着空气,尖啸的破空声有些刺耳。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她便追上了还在疾驰的马车。
目光冰冷的瞥了一眼车夫,在确定了自己固定在车帘上的暗器上的毒药并没有被触发后,终于是将那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收回了剑鞘。
而正在驾驶着马车的车夫也是不由得擦了下鬓角的冷汗。
兴许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无比庆幸自己是个断袖。
“……”
“阿绣,跑到哪里去了?”
车厢内女孩有些虚弱的声音带着颤抖,但这份颤抖却并不是因为疼痛亦或者是寒冷。
听起来更像是因为愤怒。
少女沉默着,轻轻点脚将车帘上的固定着的短匕震断,再次用眼神威吓了下车夫后,轻轻的撩开了车帘钻进了车厢。
车厢比起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还要冷了。
眉头微皱,目光十分自然的望向那端坐在座位上同样蹙着眉头的慕容染。
毛毯和大氅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木柴和佩剑丢到一边,用内力将手掌上的灰尘震掉后,慕绣伸出手将披在对方身上已经快要掉下来的毛毯掖了掖。
慕容染脸上的愤怒愈发浓郁。
但作为罪魁祸首的人却还在自顾自的整理着她身上的衣物。
“放肆!”
丝毫没有领情,即便是看到了被放在不远处的木柴,慕容染也依旧是无法平息自己内心中的怒火。
猛地起身,尽管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导致险些栽倒在地、尽管因为愤怒而掀翻了慕绣好不容易为她掖好毛毯大氅,她愤怒的目光中充斥着莫名的恐慌。
“本宫问你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你的回答呢!”
毫无预兆的暴怒,慕绣感受着自己脸颊上传来的微微痛感,依旧还是固执的捡起落在车厢地板上的大氅。
再次用内力清除掉上面的灰尘后,半蹲着将那件宽大的服装披在慕容染的肩膀上。
公主殿下的力气太小了。
重新半跪回地上,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反而是带着些许的懊悔。
“……”
“慕绣。”
“你是我的人,只属于我,懂不懂?”
站的有些摇晃的镇国公主冷着眸子看着那在自己身前低垂着头跪着的小影卫,明明那道身影是那么的柔弱纤细,但却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恐怖气场。
“既然我都说了,你要陪着我。”
“你怎么敢一声不吭的跑出去!你难道也要像是那两个该死的王位上的混蛋一样丢下我?!”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够给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影卫一个深刻的教训,眼眶泛着红,她毫不犹豫的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将对方狠狠地撞倒在了车厢里。
可怜的大氅又一次落了灰。
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体上的柔软与微寒,下意识想要环抱住对方的手臂在颈间的疼痛中僵在了半空中。
慕容染咬破了她的肌肤。
尽管伤口并不深,但是的确是留下了极为明显的印记。
‘不行,我的血里面是有毒的。’下意识记起自己为了训练服下的各种毒药,原本还保持着平静的脸色瞬间大变。
有些用力的想要将那压住自己身体的少女推开。
但她应该做梦都想不到为了能够给她一个教训,慕容染都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舌尖的疼痛也无法平息公主殿下的愤怒。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除了被咬住的温热,似乎有水滴滴在了慕绣的颈部……
“……”
僵持在半空中的手臂缓缓的落下。
“我是殿下的……”
“阿绣喜欢殿下……不会走……不要走……”
声音有些语调奇怪,明明十分简单的语句却被她说的有些断断续续。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现着慕容染还没有被蛮夷拐走时的记忆。
记得那时候自己在影卫阁被教育的后,那个小小的人儿就是这么抱着自己,一边说着‘不难过不难过’一边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
两年未见,角色已然互换。
口腔中是甜锈的味道,眼中的怒火依旧没有消散干净,不过相对于刚刚的情况此刻的慕容染眼中却更多的是后怕和怨恨。
死死地咬着慕绣的脖颈,无论对方怎么推搡都死不松口。
刚刚睁眼的瞬间没有看到她,那时候心脏好疼,尽管再怎么清楚对方不会抛下自己一走了之、尽管再怎么清楚对方对自己的情感除非是死亡否则无法斩断……
但那一刻难言的苦涩和疼痛只是瞬间便涌上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