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将那施恩叫人恳求的灵,浇灌大卫家和耶路撒冷的居民。他们必仰望我,就是他们所扎的;必为我悲哀,如丧独生子,又为我愁苦,如丧长子。
——旧约《圣经》撒迦利亚书11:6-12
闭上眼,便无法掌握重心,踱步前行的同时无法避免内心的恐惧。
捂住耳朵,便无法收到外界的声音,即使漏了个小缝捂不严实,也会对他人的动作产生些许怀疑。
二者同时进行,究竟是你抛弃了世界还是世界远离了你?
一片漆黑。
宁宁摇摇晃晃的走着,她的本能想让她睁开眼睛。
“别闹。”
黑暗中,仿佛出现了一道光。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
是布料的触感。
‘是卓尔吗?’
宁宁不由得想到。
越过大门,实际上离目的地并不是太远,但对于现在的宁宁而言,却仿佛巡天遥看一千河。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更是加重了她的不安。
说起来,雨在旁边吗?
她当然在。
宁宁自然看不见,她身旁不远处的雨,泰然的抓着卓尔的衣服角。
自然,二人并未有什么交流,现在的交流也纯粹是徒劳的。在魔法的加持下二人撑死也只能听到嘻嘻索索的声音。
但是,人的恐惧感是有一个阈值的。
一旦到达了这个阈值,不是昏倒就是做出出乎意料不受控制的举动。
那么,什么时候最容易达到这个阈值呢?
很简单,在“惊喜”出现的一瞬间,鬼屋就是这个原理,扮鬼的突然吓你一跳,按照套路来讲,女孩子会大叫一声躲到男生怀里,男生也会适时地安慰女生,当然,也有可能反过来,不过这时候女生会不会数落男生可就不好说了。
只要撑过了这“一瞬间”,再出现的恐惧就不再是阈值了,越是类型重复的,越难以让人产生恐惧。因为,人们已经适应了。
还有一种情况,在人们打到阈值前人为的控制这个过程的进度,或是加快,或是延迟,寸止就是这个原理。
那么,感谢她们的听话吧。
雨和宁宁在恐惧感无以复加的不由得睁眼,同时解放双耳之前,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这就是最后的展厅了。”
罗曼微笑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十分狂热,浑浊的眼神中并发出无限激动的光。
随即,他站在蒙上画布的作品前,用唯一的一只手抓住了画布的一角。
“说实话,人不逼自己一把,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潜力。”
罗曼感叹道。
“仔细想来,这一路上也经历了好多啊。”
“无论是迷茫,醒悟,收集素材,获取颜料,还是发传单什么的。”
“在这神圣的一天,仿佛是愚人一梦。”
“甚至有的事情,我自己都没想到。”
人们根本不在乎罗曼的呓语,他们只想赶紧看完赶紧走。
“说实话...”
见人们不耐烦了,罗曼无奈的笑了笑。
“我从始至终,只许了一个愿望。”
他猛地拉开了画布。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拥有欣赏艺术的能力啊。”
可以说,罗曼的愿望实现的很彻底。
他究竟有几分话是真,几分话是假呢?很遗憾的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说起来,在早上的吹喇叭小队里,有这么一个人。
此君总是在大街小巷叫卖着拉面,他的拉面摊总是能在江之岛的各个地方偶遇,按他的话来说就是缘分到了。
今天,这位店家并没有开业,一反常态的加入了吹喇叭的队伍,然后又在灾难来临之际,和大队伍走散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瞧,他骑在一批高头大马上,脸上满是感恩的神色。
他,拿起了喇叭,大吸一口气,用尽了全部的肺活量,狠狠的吹了一口。
画布掀开的一瞬,喇叭刺耳的声音响彻天籁。
啊,我们只是愚笨啊。
人们纷纷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
他们真觉得自己不过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俗,忒俗。
怎么会有这样的作品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作品呢?
语言?语言难以形容。
视觉?穷极双目也无法观其全貌。
更不要说用我们渺小的大脑去理解、去记忆了。
馆长说的没错啊。
他还怕我们看不懂,特意向“圣诞老人”许愿,我们错怪他了啊。我们应该感谢他,我们应该爱戴他。
这真的,是我们的“奇异恩典”。
这真的,是“最伟大的作品”。
人们纷纷匍匐在地,有的疯笑连篇,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声带已经脱离了人的范围,有的在赞颂些什么,但仔细去听却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好像他们的语言,已经超脱了现实。喂喂喂,那个人,都扭成180°了,还在载歌载舞啊。
瞧,那个之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一直紧紧的盯着画作,眼眶里都流脓了。可怜的男人,我们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就是这样的众生相,也显露出了共同的特征。
他们右手的食指不断地伸长、伸长,渐渐的,变成了一根棕树枝,身上显现出了一件白袍,慢慢的,又开始齐声落泪。
卓尔始终睁眼,并未捂住双耳。
他并未向其他人那般歇斯底里,只是很冷静的看着那副画。
画作是那么的巨大,竟是从地面一直顶到了穹顶。
他不知道这画框的深红色究竟是木头所有的还是人所有的,但能看出整体画框的扭曲感;画框的四周,镶嵌着七枚样式各异的银戒指。
至于构造?这其中有罗曼自己,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人。
咦,我怎么流泪了呢?
卓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道泪痕从中划过。
他不解的看着作品。
整幅作品流露出一种朦胧感,是的的确确的难以形容。
但出奇的,他可以对最中间的部分看的一清二楚,并清晰的将它记录。
山,那是一座山,山体仿佛坐落于世界的夹缝。
山顶无法看清,但山腰到山下,处处是天使飞舞着,吹着小号,露出幸福的笑容。
而记忆最清晰的是在山脚处,卓尔确信,就是因为这处,他才会有所感触。
是有所感触吗,是自己的感触吗?
卓尔摸着泪痕,看向那里。
那里画者的,是一个跪在地上仰天痛苦的长发男人,紧紧地抱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