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呐,现在上来你干什么?”
尤里安唱着风凉歌的同时,用头骨空洞的眼眶注视着从远方而来的大玩偶。
大地在震颤,天空还是那样的带给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那黑色的泥,那巨大的手,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回忆。
人,究竟可以自救吗?
大禹告诉我们,人是可以自救的,但是要结合众人之力。
上帝告诉我们,人不可以自救,就像石头不能自己飞起来。
大禹治水,和诺亚方舟,究竟差在哪里呢?
“上帝,你不懂爱,巴比伦塔倒下来...”
神学的典籍浩如烟海,还是让尤里安自己在脑壳里翻悟吧。说到底,在对和更对的哲学世界里,想要得到绝对真理还是过于痴心妄想了。
“瞧,它过来了。”
它,或者说是祂,饱含着神性,饱含着魔性,怀抱着悲伤,怀抱着渴望,祂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从走的变成跑的。大楼还是太硌脚了,祂便融化大楼;陆地还是太碍事了,祂便创造“大海”。
白袍的人们不在乎自己的死去,更像是庆祝自己的新生,他们双手手指交叉——假如他们确实是双手的话,双膝跪地,呕哑嘲哳的唱着不似人类语言的歌曲——即使他们其中的被黑泥不断的融化,只剩下地上的白袍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祂呜咽着,嗤笑着,运动着,静止着。
祂——来了!
“准备好了吗?”
崔气势一变,双目睁开,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放开了手中的竖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十字长剑。
“嗯。”
“我会尽力的。”
两个女孩子并没有因为面前已经很近了的庞然大物而精神崩溃,没有双腿一软直接一个鸭子坐,也没有大喊着,哭闹着。
她们的灵魂是那么的坚定,她们的勇气是那么的只得夸赞,她们的心灵已然超越了绝大多数的人。
“很好,不过没准备好也没办法了,希望你们是真的准备好了。”
这一刻的崔无比的认真,手中的十字长剑发出不详的光芒,他举起青锋,直面巨物。
“要上了!”
这一刻,因为曲子中断的缘故,大花渐渐的苏醒过来。
大花“看见”远处的大玩偶,出离的没有肆无忌惮的抽打自己的藤蔓。
这一刻,大花身为人时的记忆,好像苏醒了。
潜意识的记忆使大花苦不堪言,回忆中,尽是她不解的,但又仿佛让自己心碎的事。
她的口器呜呜的轰鸣,响彻在这片天地。她的“绒毛不复精神。耷拉着,萎靡着,不断的变成真的绒毛了。”
她好像抽出藤蔓,打飞面前的大玩偶。
可是,为什么呢?
做不到啊。
叶子耷拉下来,似乎是真的叶子了,花蕊耷拉下来,似乎是真的花蕊了。她只是巨大了一些,和别的花还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界门纲目科属种罢了。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尤里安拆下头骨,把礼帽放在稍微干净的地面上,然后高高兴兴的拿自己的头骨当球踢。
脑袋晕晕乎乎,视角天旋地转,身体还是一如常人。
他在宽阔的广场上肆意奔跑,踢着自己的头。
祂就要取走了。
祂,取得到吗?
“祂,取得到吗?”
崔单手握着十字长剑,不详的光不断的汇聚在剑身上。
不,当然不能让祂取到。
崔已然明了,玩偶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尽管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为什么,他有预感,尤里安一定知道,但是尤里安不说,宁可踢脑袋当球玩。
“那么,我们的任务很明显了。”
崔高高的举起剑,做投掷状。
“绝不能让那个大玩偶,接近后面的花!”
十字长剑应声而出。
——一击刺进了玩偶的额头上。
“吼吼吼——”
玩偶发出驳杂的呻吟,两边脸仿佛拥有两种不同的声带。他呻吟着,挥舞着肢体,360°转了个圈。
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黑泥的**大海上。
“哦呀哦呀。”
虽然视角晕乎乎的,但骷髅头是吐不出东西的,尤里安偶然间瞥见了崔使用的力量。
看似惊讶的尤里安,实则古井无波。
而内心,莫名的情感让他也悲伤了起来。
因此,他的头盖骨裂开了一个缝。
“啊啊啊好疼好疼!”
他停下脚步,捡起头骨,小心翼翼的捡出卡在缝里的石子。
“宁宁,你先等等,雨,你先来。”
“哦。”
做了一个得令的手势,雨小手一挥,周身提前准备好的魔法。
不管是火球术,或者是雷暴术,凡是伤害感十足的魔法都一股劲的朝玩偶招呼着。
这魔法的数量,大概是六百六十六。
宛如斯大林手风琴一般的暴力美学,就这么在广场外围绚烂的绽放着。
这绽放,持续到了雨庞大的魔力放空为止。
热量蒸干了“海水”,烧伤了玩偶,仿佛昏暗的天空中都出现了一丝曙光。
“就是现在,宁宁!”
宁宁听见崔的喊声,支出左手,右手握住左腕。
“苍白啊,回应我吧!”
大量的魔力就使用于一瞬间,苍白如一条火龙般喷涌而出,直击趴在地上的大玩偶,然后——
“哦哦哦哦哦!”
凄惨的嚎叫声不绝于耳,仿佛如天空飞翔的巨兽之哀鸣,祂的周身缠绕的银白色的火焰,裂开的地方更是被着重照顾,苍白,正履行着祂的使命。
“成功了吗?”
宁宁自信于苍白的伟力,脸色稍显灿烂。
“......”
反观崔的脸色却并不是那么的阳光,他紧紧地盯着远方,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快闪开!”
他一把拉起两个女孩子,瞬身跑向后方,顺带还一脚踢飞了赶忙跑来的尤里安。
“哦哦哦哦哦!”
噗嗤。
噗嗤。
噗叽啪!
玩偶的身体遍体鳞伤,伤口数不胜数,在攻击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再高大的躯体也是个玩偶啊,祂的材质,居然还是棉的。
这不,布都烧没了,内部的填充物,当然就漏出来了啊。
大海。
黑泥的大海,再不顾虔诚的人们,不顾曾经饱含他梦想和价值的城市,奔涌的起来。
他还有意识吗?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冥冥之中,他看向了远方的大花。
在真正的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是变回了一个父亲。
他向着感觉是他女儿的什么,怀抱着愧疚,献上了最后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