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麻痹全身。
我从疼痛中苏醒了过来。
胃部的剧痛消失了一点点,但还是残余着痛觉。
真是的、原来这就是弱点吗。
大概因为料理中的毒素,死过好几次了。
不过直到完全分解毒素为止,都还会保持着死亡的轮回吧。
可恶。
现在好歹意识清醒了起来。
不得不站起身去追小节才行。
不、我知道了她的姓氏。
路节。
路晴的妹妹。
她从未对我提起过的,亲生妹妹。
路节。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能想得通了吧。
那个人并不是路晴。
当然不会是路晴,路晴已经死了。死在我的面前。
自杀。
那个跟路晴一模一样的人,是路节。
稍微打扮了一下,改变了发型、涂上了妆容。
就变成了路晴的样子。
亲姐妹还真是可怕。
为什么没早点注意到呢。
因为她和记忆中的路晴一模一样。
她和初中的我所遇到的,初中的路晴一模一样。
所以完全没能察觉到。
那娇小体型的本质。
可恶。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挣扎着爬向冰箱。
从上层取出药丸一样的东西。
体力迅速流失着。
不过再拖下去了。
必须要阻止路节才行。
不能让她赶到千依那里。
咬破了胶囊。
冰冷的液体流入腹部。
还未进入胃中,奇妙的触感便扩散开了。
异质的力量涌入身体。
胃中所囤积的毒素瞬间消散。
五感也变得锐利起来。
我拿起插在刀具盒中的匕首。
弑神的匕首。
门外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并没有瞬移的能力。
但仅仅一瞬间,就能跑到门口。
推开门、挥动匕首,刺入的动作一气呵成。
然而并没有刺入肉体的实感。
我抬起头。
匕首的尖端,被她所握着的短刃挡住了。
小节。
不、路节。
她微笑着,站在门口。
就像是在等待我般。
“千明。”
低着头,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像是路晴一样、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胸腔震荡起正体不明的痛楚。
不、她不是。
她不是路晴。
路晴已经死了。
她还是保持着那份微笑。
只是接下来的话语变得冰冷起来了。
“死吧、”
在我僵硬着的时候,抬起了短刃。
来不及反应。
不、动作跟得上,眼睛看得清。
只是无法做出那样的反应。
她散开了马尾。
她和路晴一模一样。
视线变得昏暗起来。
低下头看见,在咽喉的位置,从漂亮的切口喷出了鲜血。
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
原来我的血也是鲜红的。
如同艳色的花火般,鲜红地绽放着。
然后血液回流。
意识灌注。
身体恢复了主导。
我直视着她。
她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
路节向后跳去。
从她的背部伸展开、异样的纹路。
那样的纹路撕裂她的衣服,又撕开她的皮肤。
然后伸展出、并不相仿于任何人类。
光是看到都会充满恶意。
异常地、混沌的,干枯的,丑陋的。
骨质的双翼。
她挥动着那样的翅膀。
向着一旁飞去。
咬破了另一颗胶囊。
我也追了上去。
荒人神。
曾经是通过言灵与祈祷之类的、召唤神明附身的人形。
后来神明消亡的年代,荒人神衍生了新的定义。
奇力亚说过。
以人之身吞噬了神明的血肉,身体就会拥有残缺的神明之力。
化作荒人神。
如果吞噬了恶魔的话,身体也会拥有残缺的恶魔之力。
但是那样畸形的力量不是人体能够承受得起的。
寿命也会相当程度地缩短。
原来如此、不惜如此也要向我复仇吗。
路晴的妹妹。
空气异样地凝滞着。
我想起来和她化作路晴的那个晚上见面的时候。
她从身后轻拥着我、耳边呢喃着。
而周围的一切如同静止了般、毫无反应。
“千明。”
就像是路晴一样。
那大概是她所吞噬的恶魔拥有的能力吧。
路人的动作也停止了。
正好、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了。
我全力地奔跑了起来。
四肢相当地轻盈,光是一次跳跃就如同飞翔。
身体贪恋起这样的触感。
看到了她的身影。
像是故意在等待我般,停在了大楼的前面。
然后径直地飞了上去。
将力量灌注在足下。
汹涌地爆发了。
地面裂开了蛛网般的痕迹。
反冲的力量将我送上了空中。
还不够。
力量凝聚。
空气凝结。
在虚无的空中、踩着不存在实体的空白。
轰——
那样的力量爆开了。
被那样的力量冲击着,我追上了她的身影。
然后落到了,大楼的顶端。
从这里望下去是相当高的地势。
如果有恐高症的话大概会吓得双腿颤抖吧。
我大概也有一定程度的恐高。
但是不会死亡。
即便从这里跌下去,我也无法死亡。
抱着不死的无谓,那样的恐惧感也会相当程度地减轻。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追逐的时候、神格持续的时间也到了尽头。
我将药丸握在了手中。
黑色纹路侵蚀了她的脸庞。
从额头落下了异样的花纹。
月光静静地照耀着她的脸庞。
净白色地、相当地妖艳了起来。
她的双手也变成了畸形的爪状。
以人类之躯,直视她这样的身体,才实质地感觉到了恐惧。
更甚于对高度、源于本能的恐惧。
抑制住了指尖的颤抖。
她望着这样的我,妖冶地笑着。
“扮演虚假的兄妹、也该到此为止了呢。”
“我可没有承认你是我的妹妹。”
“欸~明明有好几次、心动了吧?”
“那是正常男性的反应。我只有一个妹妹而已。”
“哈哈哈哈、真是,丑陋呢。”
诡异的手掌、畸形的双翼,暗色的纹路。
要说丑陋的话、她现在才是丑陋的样子吧。
皮肤也变得白得透明起来、然后无论如何那样的脸也称不上丑陋的样子。
如同魔性地、相当地妖娆。
“你是杀不死的怪物真是太好了呢。”
“……”
“这样一来,你就会无限地体会到、死亡的痛苦了吧?”
吐着舌尖、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那份笑容却变得狰狞了起来。
“叫做、凌迟对吧?像你这样死不掉的怪物,真是相称的词呢、而且啊,就算最后,你也无法死掉。很棒吧?很棒对吧?”
她又狂笑了起来。
和映像中、有些怕生,却如同小动物般可爱的小节完全不同。
她只是单纯的怪物。
“为什么要对千依、”
“千依。”
她打断了我的话。
“你这样的怪物,也有资格叫她的名字吗?千依和你不同呢,那个孩子又纯真又可爱。”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
“因为她是你的妹妹吧?”
“……”
“因为哥哥的错,不得不承担自己本没有犯下的恶鬼。啊啊、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不停地接近千依,装出柔弱的样子,她不会放着这样的人不管呢,直到我成为了她最好的朋友。”
“……”
“然后再跟你好好地相处、相处到当做第二个妹妹的程度。接着、再把、你所爱的妹妹,杀掉。”
“你……”
“哈哈哈哈很很棒吧!很棒对吧!千依死的时候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令人期待呢!”
“……千依什么都没有错。”
“那我姐姐呢、”
她直视着我的视线。
冰冷地、刺痛的。
像是冰锥刺入胸口的视线。
“我……”
难以开口。
话语都变得哽咽起来。
“姐姐她,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没有你的话、如果没有你的话。姐姐她一定,一定!”
犹豫着、踌躇着。
痛苦着、挣扎着。
但即便如此,我也清楚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因为我只为了千依而活着。
抬起了匕首。
她的睫毛轻轻跳动着。
不屑于我微小的反抗的样子。
握着的药丸,缓缓地靠近了嘴边。
她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那样的动作。
冷笑着。
让人不寒而栗地冷笑着。
——住手。
有人从一旁抓住了我的手臂、下意识地挥去匕首。
以人类之躯孱弱的攻势被轻松地挡了下来。
我转过身去。
“奇力亚?”
“呆子、别吞下去。”
“啊?”
“我一直以来的思路都是错的、我以为是高阶的恶魔供输着力量维持诅咒,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我抬起头,路节保持着那样冰冷的笑容。
完全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容。
“什么意思?”
“那个家伙啊、她把阵法植入了你的体内。”
“……”
“汲取着你的生命力,来破坏千依的神格。”
他并没有像平时,带着玩笑般的腔调。
“因为你这呆子死不掉,所以就算内汲取生命力也没有关系,千依也只是一点一点细微地流损着神格,然而如果你恢复神力的话、损耗的速度也会急剧上升,千依身上的诅咒就会恶化。”
“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我去了这小姑娘的卧室,不、那不能称之为卧室吧。别说是人类,就算是我这样的恶魔也无法忍受那样恶质的感情。”
他紧蹙着眉。
“全是、你的照片,挂着血痕、被划得几乎破碎,你的照片。哼,那股执着已经超越人类的程度了,所以一点也不美味。真是让人恶心呢。”
路节轻笑着。
“闯入淑女的卧室,可算不上绅士的行为哦。”
“小姑娘你现在的样子,也算不上什么淑女吧?”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在月光之下、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和白的那份纯白不同,那是接近病态的颜色。
骨质的双翼在她的背后畸形地煽动着。
握着短刃的手也变成黑色的怪异爪装。
漆暗的纹路在她的额头蔓延着。
恐惧。
妖艳。
两种直感复杂的交错着。
“怪物。”
“怪物。”
我和她、相视着对方,吐出了同样的词语。
将药丸放回了口袋。
她嘲讽地笑了笑,然后挥动起翅膀,向着高楼之下飞去。
必须要阻止不可、这样的情绪在胸腔中沸腾着。
越过护栏、径直地朝着楼下跳去。
我大概是有着,一定程度的恐高。
风从耳旁急速地倒流着。
视线中的地面也迅速地放大开来。
将身体完全交给地心的引力。
并没有自由的触感。
而是沉重地、被撕扯着的、恐惧的痛感。
仅仅是数秒间的事。
身体撞上了地面。
疼痛持续了一瞬。
意识粉碎了。
像是掉在地上的玻璃般、狠狠地碎成了一地的残骸。
但是我是不死的。
那是比路节所下、更恶毒的诅咒。
痛楚复原。
如同烟火般绽放的血液回流。
肉体的残渣、脏器的碎片。
一点点组合成人形的模样。
我从地面爬了起来。
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挥动着翅膀浮在空中,俯视着我。
“不管看几遍,都会觉得,真是怪物呢。”
“彼此彼此、”
“喂、你真是呆子啊、我带你瞬移不就好了。”
奇力亚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哦对,还有这招哦。
“明明是地狱公爵的大恶魔,也变成了那个怪物的走狗吗?”
“哈、那可不是走狗,我只是出于利益关系帮他而已。倒是你,小姑娘,身体还承受得住吗?恶魔的残骸可不是那么容易下口的东西。”
“……”
她紧咬着嘴唇,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然后朝着医院的方向飞了过去。
“抓紧了呆子。”
奇力亚提起了我的领口。
不对、这你要我怎么抓紧啊。
眩晕感袭来。
下一瞬间视野就发生了变化。
但是没有停止。
视野几近旋转地变换着。
反胃的痛感在腹部蔓延着。
终于看到了医院的轮廓。
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病房外面的走廊。
我倒了下去,稍微缓解了一下脑部沉重的感觉。
是千依的病房号。
“喂……奇力亚——”
他保持着跳跃的姿势,静止了。
“路节——”
被呼喊的对方只是嘲笑地望着我。
踏出了脚步、奋力举起了匕首,向着她冲了过去。
挥击的动作朝着她砍了过去。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不如说什么都照旧。
那样的动作保持着,一直越过了她的身体。
我才察觉到,身体被切成了两半的事实。
痛感爆发。
她舔着指尖,沾染着的,流淌着的血液。
“……”
“真是厉害呢,明明这样痛苦,都不发出一点声音吗?”
残酷而冰冷地笑着。
“那这样呢?”
她踏起了脚。
重重地踩了下来。
如同从楼顶般坠下般、意识粉碎了。
像是掉在地上的玻璃般、狠狠地碎成了一地的残骸。
血液回流。
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
咽喉便喷出了鲜血。
头部被重重地敲碎,白色的碎沫从她的手中炸开。
意识粉碎。
血液回流。
大口地喘着气。
视线还保持着低垂。
她从身后轻拥着我。
然后手臂、从我的腹部、洞穿了。
畸形地、怪异的手。
那样的手又缓缓地缩了回去。
汗水淌了下来。
并没有抽离。
那只手在脏器间搅动着。
剧烈的痛感震荡着神经。
晕厥了过去。
意识消散。
血液回流。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坐在了我的身上。
带着狰狞地、疯狂的笑意。
撕扯着。
将我的内脏从身体中撕扯了出来。
意识粉碎。
血液回流。
我再度站起身。
连握着的匕首都不知道跌到了哪里。
我眼中所映着的,只是她凄白的笑容。
和在视线中无限放大。
直到洞穿了我的眼眶,插入头颅。
短刃冰冷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