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之为生命是一个永久的话题。
要是从定义角度说,则简言之为『泛指一类具有稳定的物质和能量代谢现象能回应刺激、能进行自我复制(繁殖)的半开放物质系统,可进行一定思考的活动的生命系统体。』
但是仿生生命并不具有这些基本要素,除了具备学习能力及智慧,则繁衍则只能勉强归类为制造新的仿生体。
说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基于模仿生命活动的无机体。
但是我也一直在想,倘若是它们有了思考,成为了人,那他们又会是如何?
老实说,正是由于它们的单纯,才使得人们对他们抱有了绝对的好感。
起初的它们是机器,接受命令后完成命令,只会在给定范围内查询自己的资料库对人做出回应,后来的他们逐渐有了自己的智慧,在此前市场上所公开售卖的型号则是新的改良版,具有了给定范围内的思考,再后来再到如今的超智慧型。
曾经的我对它们感到厌恶,厌恶它们在模仿人类,厌恶它们,以为是它们剥夺了父母陪伴我的权利。
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却是有着实际的名誉贫困生的头衔却仍然没有贫困补助的普通学生,父母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为了有人陪伴我,或许也是因为家里亲戚可怜我,亲戚们东拼西凑,给了我一台定制的仿生机器人。
其实我也很不理解,哪怕吃的少也好,穿的差也罢,至少父母陪伴在身旁,我就不会感到悲伤,但家里亲戚花大价钱不惜买回来这个仿生机器人,让我感到十分不解,而且自那之后,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父母以此以为我有了陪伴后,除了逢年过节就更是鲜有回家的时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来到我家逐渐也快满了6年,每天重复着近乎同样的关心与照顾,让我开始感到疲倦。
伴随着升入高中的变故,在初中本就少有朋友和交流的我变得愈发恐惧。
果不其然,该说不是意料之外,好巧不巧的是我遇上了我高中的第一个『朋友』。
起初我以为他可能是一个健谈的人,他主动表现出了『善意』,我欣喜若狂,但也感到害怕,但长久以来的孤独感却促使我的内心,迫切地想与他成为朋友。
一个月,两个月,许久也过去了,班级圈子也逐渐形成了,而恶魔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爪牙,而我则是那个在圈外的边缘行走者。
起初的冲突我以为只是真的普通的吵架,或许是因为意见的不和,又或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断地回忆,追问自己究竟为什么。
「有本事下学期初第一场考试,咱俩赌十五块钱,要是咱成绩相差100分内,算我输。」
最初的这句话或许是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因为长期抑郁的心理本就没有怎么学习,于是我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那个寒假我几乎没有放松,努力在成绩上试图获得他的认可。
后来开学摸底考试,成绩下来的那一刻前,他也依旧用着嘲讽的语气来问我,就像是他胜券在握。
第二天,他拿着赌注的钱来到我面前。
「我不用这钱,我只是想获得尊重。」
事实上是我赢了,甚至是全胜,总分比他甚至高了二十来分,我当时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因为他是我的第一个高中的朋友。
「……小伙子有志气、下次继续加油。」
可是哪曾想到即使我成绩甚至超过了他,即使我不要这赌注,最后只换得了他也只是迫于在班级立下的豪言壮语『赢他不是小问题,他又不学。』,才感到了一丝羞愧。
到了冬季,我很冷,其他周围同学们也有些冷,于是我关上了窗子。
「TM的打开,热死了。」
……
「骂你你是不是不服?」
然后他抡起了自己的拳头像我施压。
「你再说你可信我打你。」
「我就是看不起你这种人。」
……
「他只是开学一时劲而已。」
……
「你啊,不是喜欢看那日本动漫吗?别说你那什么破梦想了,没有钱你什么都做不了,梦想你个头,笑死人了。」
「你就是那日本词,你就一**丝,穷**丝。」
……
直到他再也不去施加演技,话语中充满了讥讽,同时作为班级群体中的领头羊,也轻松地做到了群体孤立。
但即使我内心充满了各种愤怒,但最终『自己没有梦想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的梦想』这句话,硬是被我咽了回去。
我那才真正意识到了他并不是朋友。
我真傻……
我不明白,追求梦想有什么错,最初的我很喜欢画画,更想要在将来成为一个漫画家,或者动漫家也好,但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中,我失去了梦想,我开始迷茫,直到我失去方向,失去行动能力全身脱力地瘫倒在床上,我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去学校。
那个暑假,我悲伤、难过,不解,却无人诉说,父母很操劳,我知道,但我很难理解父母为什么不能在我最难过的时间陪伴在我身旁。
我想要找一个说话,但是奈何手机通讯软件里,除了一俩个曾经的小学同学外,已经全部变成了灰色。
或是账号转让,或是账号不用了什么的……
而那极个别的人,则又是女生,我知晓她们心地善良,因为我小学就是被她们主动带着玩的,我很感激她们没有看不起我,而是真真切切地带着我与别人结交朋友,那样真挚淳朴的友谊。
但我害怕将这情绪带给她们造成负担,因为她们成绩很好,在县里最好的学校就读。
因为知道好学校的学习压力大,我不敢去叨扰她们,更何况现在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我,我内心也自知男女有别。
在我内心的阻止下,我彻底地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个人想死的心情是不会表露出来的,然而一个人想死的内心却是无法改变的。』
这是曾经我看到的一本轻小说中,最开始站在三十层高楼准备跳下去的男主说的话。
但他在最终却被救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她『不是错别字』自己救了他。
曾经这本书给我坚信世界仍然拥有美好,但在现实的再三摧残下,我逐渐发现了现实与书中美好世界的差距,直到那天我在床上叹了口气,然后撕心裂肺地笑了半天。
比起现实,那时的我更想用死亡,去尝试不可能的转生异世界。
我下了床,我觉得一切都释然了。
长眠后,那是多么的宁静……
是啊,一觉再也没有白天的……
长眠之地。
我避开我的仿生人的在家时间,拿起了水果刀走进浴室,看着洗脸镜中,自己已经消瘦不堪的模样,还有长期失眠而导致的黑眼圈。
「大熊猫……哈哈哈,真瘦呢……从来都没想过这么瘦过,倘若是还有时间的话,说不定以后会去趟漫展cos一下,见见世面呢。」
不过说起来,我似乎有个人需要感谢,除了父母的感谢信已经写好放在枕头下了之外,似乎还有一个人没有写。
仿生人吗?
话说回来,这么多天,受它照顾了啊,想想也是呢……这么多天要是真不是她喂吃喂喝,我或许早就已经死了吧。
但是,最后也不知道写什么。
『谢谢你,再见?这些天多有劳烦,总之,麻烦帮我处理的好看一些,我不太想太难堪地死去。』
生命的终结,只不过是呼吸的停止,没有什么痛苦的,在极端的无奈下,痛觉早就麻木了。
把纸条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那是它平常会放菜的地方,想必它一定会看到的。
我走进浴室,把门轻轻带上,然后反锁。
躺在它昨天清洁过的瓷砖上,突然间感觉有些愧疚。
「又要弄脏了啊。」
环顾四周,突然间感觉棺材中或许甚至比这更加拥挤,人死了还真是卑微呢。
「再见了……」
就像是我想象的那样,在极端痛苦的内心的作用下,四肢早已发麻。
顺着手腕流出的热腾腾的红色液体,就这样进入了下水道。
卑微呢……
一个人,结束,就是这么容易……
然而就在我的视野已经变得模糊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到门被以**的方式打开,冲进来的人,我看不太清楚,但我想应该一切都结束了,我听不见声音,即使看她嘶吼着说话样子,我也没能听清楚任何声音,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她手腕上的红色丝绳上。
再见……还有……最后的那个人,谢谢你……
…………
————
「大概经过就到这里了,很抱歉,我未能及时察觉主人抑郁心理是我的失职。」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雪白的屋子里,头脑还有些发晕,只能恍惚地看见周围充满了强光。
「你们当家长的怎么回事,小孩子常年在家也不关注小孩子心理健康,家长怎么当的!?」
「是……」
「工作太忙了……」
「那小孩子死了,我看你们忙还有什么意义!做家长的这点基础常识都不知道吗!」
「对不起……」
「你跟我对不起有啥用?和你家小孩说去!」
……
大脑中只有耳鸣,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这些对话,仅此而已。
「要是说你们当家长的还不如这个仿生人,要不是这机器人,你们小孩肯定就没了。」
……
我还活着?
我拼命地睁开眼,尽管视线是那么模糊。
红色橡皮绳……
那个人正背着身对着我,修长的头发,高挑的金色马尾辫。
要是说家里有谁能符合这一特征,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原来如此,并不是没有人在意我,是我一直没有把她当作一个人看待而已。
她就在我身旁陪伴了我6年,我却忘却了她的存在。
诚惶诚恐,是我没有去接受她。
内心不再是释然,而是坦然。
至少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仍然有爱,只是我没有发现。
她……会不会真的是一个人呢?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冲动地做出本应是人类的才会有的行为。
但讽刺的是,同为人类的我的同学,他们却充满了恶意。
对比到不被看作为人的仿生人,他们作为人的所做所为,却相反不如的它们呢?
我不知道……
诚惶诚恐。
感激不尽。
这份我从未对她说过的话,我从未说过感激的人。
很庆幸的是我回复的很快,渐渐地我开始恢复了行动力,开始在她的陪伴下逐渐恢复身体活动。
「简直就像是老妈一样……」
「诶?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啊主人,不说我实际出厂才6年多,就算是外表也是按照18岁的人类制作的,你这么说美少女,可是会让美少女伤心的啊。」
「噗……哈哈哈……」
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这次终于不再是伪笑。
「啊啊、真好啊……」
病房里也很安静,因为是夏日的上午,此时也还开着空调,外边火辣辣的阳光透过窗帘依旧能穿透三分,但也让整个室内更加明亮,更加充满了希望,窗边是老爸老妈买的向日葵,此刻虽然它们已经脱离了土壤,但它们在插花瓶中,依旧倔强地向着阳光……
那年暑假我与父母还有我的仿生人开始了旅行,当然,也包括我心心念念的漫展。
期间我给仿生人起了个名字,用的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动漫的角色名字:露比,日语音译过来的,意思是红宝石。
当然,最初是叫她小太阳的,不过她本人觉得太土了,所以后来才换的露比。
时光飞逝,在相关药物的配合治疗下,我开始逐渐放开自己仿内心。
我还记得那天在天安门广场,我们一家人在天安门广场早早地去看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然后走上长城,复行数里。
那一刻,我感到了重生,而她似乎也活了起来,她是一个人,我想她就是一个人,一个完美无瑕的人。
比人要更加纯真,没有勾心斗角,朴质而温和的人,待人善良没有恶心的人。
当然或许也有吧?如果是一个人的话。
不过我想无论如何,我应该都会尊重她的选择了,至少她会是我真正的第一个长大后的朋友,至少她会一直陪伴我成长。
至少我的父母也回来了,至少我们现在一家子,算上仿生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悲剧了。
至少……新的曙光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