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拂云观难容此等哀戚之求,是以她命定当亡。
往昔诸多时日,拂云观中唯留徒弟与师父,偶有香客上山,或求平安顺遂,或求情愫圆满。
自何时起,我情愫竟如师父一般,渐次淡薄。那无尽之恨意,亦似于此时悄然沉静。大师姐曾言,我已修至太虚最高境界,乃师父之衣钵传人。
我从未欲成师父那般人物,十八载岁月,我与师父相见次数最少。
实乃胡言,我对她实无多少情谊。
八年前,他溘然长逝。
她竟致疯癫,前两年间,绝食消瘦,形销骨立。
我曾自大师姐口中听闻,她并非对他无情,冷漠相对,实因心怀畏惧。
可为何,吾见惯生死,独独对他之逝难以释怀。
“走罢,朝雨。”
“师父,徒儿带来些许干粮,您切记进食,您已快支撑不住了。”
她不置一词,亦不回头,前路向来如此孤寂。
“……苏师妹何在?”林朝雨回首问道。
“去接凌霜师姐闭关之处了。”
“今日何人替莲伯擦拭身子?”
“是……是大师姐。”秦素衣唯唯诺诺答道。
“婉如、婉兮何时归来?”
“今日午后便回。”
林朝雨望向那下山之路,只觉愈发幽暗,不见光彩。
“婉如……莫要怪罪。”
言罢,她携二人往后山练功。
太虚山洞天繁多,浑然天成,稍作改造便是闭关修炼佳地。唯有她常往仙人所至之处,此乃仙人默许。
三年前,她便于此处修炼太虚功法,此次出关,想必已臻大成,苏湄静静在外等候。
忽地,一阵微风徐来,苏湄轻捋发丝,却闻一声入耳。
“何事?”
抬眸望去,程凌霜不动声色步出,门未曾作响,一丝声音皆无。
“五师妹出关,师姐自是要来迎接。”
苏湄定睛细看,方发觉这五师妹身着一袭玄衣,披散着头发,仿若蛮人。
而她无情望向苏湄。
这十几载相处,令她笃定苏湄乃狡黠之辈,无情无爱,唯利是图。
“吾非杨过,未练玉女心经,何必来个李莫愁。”
苏湄闻此嘲讽,亦不恼怒,那常带笑意之面容,令人难测其心思。
“五师妹,你嘴尖牙利,师姐又何处惹你了?”
程凌霜懒得回应,只顾沿着旁边小路走去。
待程凌霜背对之时,苏湄开口道:
“五师妹,你厌恶师姐,可知晓师姐知晓你的一些事。”
程凌霜不答,不停,只顾前行。
“太虚剑气虽可使人消情,然那恨意,怕是难以消除。”
程凌霜停步。
“……”
苏湄回头望去,笃定她必然在意。
“五师妹,我下山次数最多,你不知之事,我知晓。帮师姐一个忙。”
“不帮。”
程凌霜转身离去,苏湄并未跟随。她深知,帮与不帮,结果无非一死,不过是人多人少之别。
“你终会帮我的,五师妹。你心中之恨,永难消逝。”
程凌霜如往常一般,在太虚山蜿蜒曲折的小道上缓缓踱步。近日苏湄的一番话,虽在她心底泛起些许波澜,可那由太虚剑气涵养出的淡然心境,仍稳稳占据着上风,往昔的爱恨情仇,似乎都难以真正撩动她的心弦。
途经一处房舍时,她不经意间抬眸,目光透过半掩的门扉,瞥见屋内景象。秦素衣正手持湿布,动作轻柔地为躺在寒蚕床上的雨中莲擦拭身体。寒蚕床散发着幽幽冷光,映照出雨中莲那毫无生气的面庞,更添几分死寂。
秦素衣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抬眼望去,见是程凌霜,微微一怔,旋即轻声唤道:“五师姐。”
程凌霜稳步走进殿内,目光平静如水,落在寒蚕床上的雨中莲身上,开口问道:“今日轮到你照料了?”
秦素衣轻轻颔首,目光再度回到雨中莲身上,手中擦拭的动作未曾停歇,应道:“是的,师姐。莲伯他……一直如此,未曾有丝毫变化。”
程凌霜看着秦素衣那细致入微的动作,心中并无太多感触,只是淡淡问道:“日日如此,你可曾感到厌烦?”
秦素衣轻轻摇头,语气平和:“这早已成了我们生活中的常事,大家轮流来,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怀念吧。”
程凌霜微微皱眉,她对雨中莲的情感早已如东逝之水,消散无踪,只是这日复一日的擦洗之举,在她看来着实有些难以理解。“师父何时也喜好做这等无用之事了。”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秦素衣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低声道:“我也不知……只听师父说,寒蚕床有神奇功效,或许有朝一日莲伯会醒来……”话未说完,但程凌霜已然明白她未尽之意。
程凌霜轻轻叹了口气,她已不再纠结于雨中莲的过往以及他曾带来的种种变化。“罢了,你继续吧。”言罢,她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她行至门口之时,秦素衣突然说道:“五师姐,我知晓你对莲伯的感情与我们不同,但我始终觉得,有些情感,即便淡去,也依旧存在过,不应被彻底遗忘。”
程凌霜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冷淡地回应:“你又懂得什么……”
说罢,她迈出门槛,继续在太虚山的小道上前行。山间微风轻拂,似在低语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而程凌霜的内心,平静得如同无波的湖面。
在后山,林朝雨、马彦卿和秦素衣练功完毕,坐在如茵的草地上稍作休憩。山间微风轻柔,撩动着几人的衣衫,带来丝丝凉意。
林朝雨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率先打破宁静:“也不知婉如和婉兮何时才能回山,此番婉如练太虚剑气不慎走火入魔,也不知寻医问药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秦素衣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是啊,婉如师姐平日里待我最为亲厚。我还听说……有人猜测师父会因婉如走火入魔之事,动了杀心。”
马彦卿皱了皱眉头,接话道:“师傅向来对走火入魔之人毫不留情,若是师姐救不了婉如……”
林朝雨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神情颇为复杂:“我也难以揣度,只是师父的心思愈发让人捉摸不透。说起来,如今门派里的诸多事,也着实令人头疼。就拿五师妹程凌霜和雨中莲的关系来说,始终是个谜团。”
秦素衣眼睛一亮,好奇心顿起:“大师姐,你说五师姐和莲伯究竟是何关系?我瞧五师姐平日里对谁都冷冷淡淡,可苏湄师姐说她心中藏着怨恨,似乎就与莲伯有关呢。”
林朝雨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我虽与莲伯相处时日最多,但也难以看透他……我也不甚清楚,只记得八年前莲伯故去之时,二妹变化极大。那时师父也癫狂了许久,我猜他们之间定有一段错综复杂的过往。只是五师妹如今已练至太虚最高境界,感情随之淡漠,或许那些过往对她而言,也不再那般重要了吧。”
马彦卿接口道:“苏湄师姐近来也变得愈发让人难以捉摸。从前就觉得她心思深沉,最近我见她与五师妹频繁接触,总感觉她在谋划着什么。”
林朝雨轻轻点头:“苏湄下山次数最多,江湖上的事她知晓不少。她此番回来,与五师妹所言的那些话,似乎有意挑起五师妹的情绪,只是不知她究竟意欲何为。”
秦素衣歪着头,一脸疑惑:“苏湄师姐不是我们的师姐吗?难道还会害我们不成?”
马彦卿无奈地笑了笑:“人心难测啊,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中,谁又能真正看透谁呢?苏湄师姐的行事作风,我总觉得与我们并非同一条心。但我仍愿意相信她。”
林朝雨长舒一口气:“罢了,这些事我们也无力过多干涉。只盼婉如和婉兮能平安回山,婉如的病能得以治愈。这对姐妹,也着实让人操心。婉如活泼开朗,婉兮沉稳内敛,也不知她们在外面历经了些什么。”
秦素衣听着,眼神中满是期待:“真希望她们能早些回来,我都甚是想念她们。也盼着门派能恢复往日的安宁,不要再有这许多烦心事了。”
三人陷入沉默,各自沉浸在思绪之中。山间清脆的鸟鸣声传来,为这静谧的后山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众弟子拂云观议变,赤鸢深山遇奇事
中午时分,林朝雨、马彦卿和秦素衣回到拂云观,只见观内气氛压抑沉重,仿若乌云压顶。江婉如和江婉兮已然归来,江婉兮搀扶着面色苍白如纸的江婉如,后者脚步虚浮,气息微弱,每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
秦素衣见状,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婉如师姐,你感觉如何?”
江婉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素衣,我并无大碍。”可那惨白的脸色和微弱的声音,却将她的逞**露无遗。
江婉兮轻轻摇头,眼中满是疲惫与担忧:“寻了诸多大夫,却都无法根治妹妹走火入魔的症状。”
林朝雨走上前,拍了拍江婉兮的肩膀以示安慰:“先好生休息,总会有办法的。”然而,她的心中也清楚,众人对师父可能采取极端措施的猜测,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大家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江婉如的处境岌岌可危,他们都深知师父对走火入魔之人的决绝,向来不会有半分怜悯……
弟子们看向江婉如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与无奈。一种绝望的情绪在众人之间悄然蔓延,大家都明白师父的脾性,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江婉如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围人的情绪,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仿若灵魂已被抽离。她已然认命,或许在她心中,也觉得自己给门派带来了麻烦,师父的处置是“理所当然”。
此时,苏湄还在四处寻觅程凌霜,尚未回到拂云观。林朝雨看着观内的众人,心中暗自思忖,若是师父回来,真的要对江婉如动手,自己该当如何抉择?她看向江氏姐妹,江婉兮紧紧握着江婉如的手,那眼神中满是坚定的守护,可在这严苛的规矩和师父的威严面前,又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脆弱无比。
每当遇到困境,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莲伯,只是那个人,再也无法归来,为他们遮风挡雨。
午后的阳光洒在拂云观的院子里,本应是一片温暖祥和之景,可众人的心中却满是阴霾,压抑得让人窒息。谁也无法预知师父回来后会作何决定,也不知江婉如的命运将会驶向何方。
整个拂云观都沉浸在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之中,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而这场暴风雨,足以彻底改写拂云观的命运……
苏湄在太虚山寻觅良久,终于在一处幽静的竹林寻到了程凌霜。彼时程凌霜正倚靠着竹子,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清冷孤寂的气息,仿若与这世间隔绝。
苏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轻声说道:“五妹,可算寻到你了。”
程凌霜缓缓睁开眼,眼神平静无波,看向苏湄:“何事?”
苏湄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五妹,我有一桩交易,想与你商议一番,成与不成,且随我去个地方,再做定夺。”
程凌霜眉头微蹙,她对苏湄向来心存戒备。略作思忖后,她站起身来:“我并无兴趣。”
苏湄轻笑一声:“你就不想知晓,你与雨中莲之间的关系么?倘若我调查无误,当年莲花派……”
苏湄故意停顿,而程凌霜,已将手按在了配剑霜州之上,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恶狠狠地盯着她:“你究竟是何意?”
“放心,我并无害你之心,你且随我前去,路上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太虚山下走去。一路上,苏湄时不时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程凌霜大多时候只是沉默以对,神色冷淡。
待来到太虚山下一处山洞外,苏湄停下脚步。这山洞隐匿在一片怪石之后,洞口被藤蔓遮掩了大半,若不是熟知此地,极难发现其踪迹。
程凌霜看了看山洞,又看向苏湄:“你带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苏湄依旧保持着那抹微笑,眼神却深邃难测:“五妹,这场交易便在这洞府之中,你想知道的答案也在里面,至于进与不进,全凭你自己决定。”说罢,她率先拨开藤蔓,走进了山洞。
程凌霜在洞口伫立片刻,心中权衡利弊,终究还是抬脚跟了进去。洞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佩剑,警惕地注视着前方苏湄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突然,苏湄的一句话,让程凌霜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我要杀师父。”
杀师父?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即便她对师父感情淡薄,可师徒名分摆在那里,弑师之举,天理难容。
“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程凌霜沉声问道,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愤怒。
苏湄停住脚步,却并未转身,“我自然清楚。师父的脾气你我都了如指掌,婉如走火入魔,在她眼中,婉如就成了门派的隐患。一旦师父回来,婉如必死无疑,而我们,谁又能保证不会成为下一个?”
程凌霜沉默不语,弑师之举,有违纲常伦理,是江湖大忌。
苏湄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程凌霜,“五妹,我知晓你已练到太虚最高境界,感情淡薄。可你当真能眼睁睁看着婉如死去,看着我们的门派在师父的偏执之下,走向覆灭?”
程凌霜抬眸,与苏湄对视,“你为何笃定我会帮你?交易内容究竟是什么?”
苏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早已料到程凌霜会如此发问,“五妹,我笃定你渴望知晓你和雨中莲之间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当年莲花派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为何未能及时出现……只要你帮我杀了师父。”
程凌霜心中一震,雨中莲和自己的身世,一直是她心中的谜团,困扰多年,让她寝食难安。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程凌霜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充满怀疑。
苏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程凌霜面前,“这块玉佩你可认得?有了它,你便该信我几分。”
程凌霜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心中思绪万千,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她母亲的贴身玉佩。
她虽对苏湄心存疑虑,但那关于雨中莲和自己身世的诱惑实在太大,如磁石般吸引着她。
“我给你时间考虑,”苏湄说道,“但时间紧迫,师父随时可能归来。一旦婉如身死,我们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苏湄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我内力不如师妹你,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继续向前,看见里面的东西,你自然会帮我……”
说完苏湄转身离开。
“我先去劝劝其他人,你若想好了,就来大院找我们。师妹,杀了师父,我们便能重获自由。”
程凌霜独自一人站在昏暗的山洞中,手中紧握着玉佩,耳边回荡着苏湄的话语。杀师父,便能知晓真相,获得自由;不杀,婉如性命难保,门派或许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的内心虽然平静如水,但命运的齿轮,似乎也在这一刻开始悄然转动……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前走去。
程凌霜深叹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恢复平常那副呆木神情,抬步走进山洞深处。越往里走,光线愈发黯淡,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可她的目光却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
待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才惊觉这山洞竟别有洞天。四周的洞壁上刻满了奇异的纹路,似是某种古老的功法图谱,又像是神秘的符号,隐隐散发着幽微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地上摆放着一些简易的练功器具,显然这里曾是一个练功的绝佳之地,有人在此长期居住、修炼。
而山洞的正中央,一条由无数把剑组合而成的剑龙气势磅礴地盘踞着。那些剑长短不一、材质各异,却完美地拼凑在一起,形成了这栩栩如生的剑龙形态。它的双眼由两颗散发着寒光的宝石镶嵌而成,在幽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又似在守护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凌霜的目光被剑龙牢牢锁住,她能感受到从剑龙身上传来的凛冽剑气,那是一种强大而又危险的气息,让她的心跳都不自觉加快。她不由自主地走近,想要一探究竟,揭开这剑龙背后的神秘面纱。
就在剑龙前面,一个长条红匣子静静放置着。匣子通体朱红,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与周围古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吸引力,仿佛在召唤着程凌霜。程凌霜望着红匣子,心中涌起无数猜测,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与苏湄所说的交易、雨中莲的真相以及自己的身世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联?她缓缓伸出手,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想要打开这个充满未知的匣子......
程凌霜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红匣子冰冷的表面,还未用力,周身的空气陡然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汹涌袭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瞳孔瞬间骤缩——眼前那由无数把剑组合而成的剑龙,竟似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缓缓扭动起庞大的身躯。
刹那间,山洞剧烈摇晃,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地面也如波涛般起伏。程凌霜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她急忙稳住身形,右手闪电般握住腰间的佩剑“霜州”,清脆的拔剑声在这地动山摇中格外刺耳。剑身出鞘,寒光闪烁,映照着她冷峻且警惕的面庞。
此刻的剑龙,已然挣脱了静止的束缚,每一块由剑构成的鳞片都闪烁着森冷的芒,它蜿蜒游动。它的动作并不迟缓,相反,充满了力量与敏捷,巨大的身躯在山洞中肆意扭动,仿佛这片空间就是它的主宰,任何闯入者都将被它碾碎。
剑龙仰起头颅,向着洞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咆哮声犹如滚滚惊雷,携着无尽的威势,直接震碎了洞顶的岩石。石块如暴雨般倾砸而下,程凌霜身形一闪,剑花舞动,将靠近自己的石块纷纷击飞,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凌厉的剑气,碎石在剑气的冲击下化为齑粉。
阳光,透过那被剑龙咆哮轰开的窟窿,如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入。刹那间,山洞内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照亮,原本昏暗的角落也变得清晰可见。程凌霜眯起眼睛,适应着这骤然变化的光线,手中的“霜州”依旧紧握,剑身微微颤动,似是在呼应着剑龙带来的强大压迫,又似在积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轮挑战。
剑龙在咆哮之后,并没有继续发动攻击,而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那双由宝石镶嵌而成的眼睛,此刻竟似有了灵动的神采,直直地盯着程凌霜,仿佛在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判断她是否有资格探寻这里的秘密。它的身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五彩的光,更添几分神秘与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程凌霜心中满是震惊,她深知刚刚那一声咆哮中蕴含的恐怖内力。若不是自己凭借着太虚剑气练就的深厚内力苦苦抵挡,此刻恐怕早已被这股力量震得五脏六腑俱碎,命丧此地。她紧盯着剑龙,目光中没有丝毫退缩,手中的“霜州”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异常的寒光 ,随时准备应对剑龙的下一轮攻击。
只见一条剑龙悬浮半空,周身剑气凛冽,仿若实质翻涌,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衣袂猎猎作响。然而,这剑龙却未如她所料那般悍然攻来,只是静静悬于那里,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势。程凌霜秀眉紧蹙,美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剑龙,手中“霜州”剑紧握,劲道十足,未有丝毫松懈,剑身上隐隐有寒光闪烁。
就在她满心戒备之时,剑龙忽有异动。只见它缓缓扬起头颅,发出一声低沉龙吟,这龙吟虽不如之前的咆哮那般震耳欲聋,却好似蕴含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令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随着龙吟响起,剑龙庞大的身躯徐徐上升,朝着被它先前轰开的洞顶飞去。
程凌霜见状,美目之中满是惊讶之色。她眼睁睁看着剑龙越飞越高,在这过程中,剑龙的身躯竟逐渐变得虚幻起来。那些原本紧密组合在一起的剑,开始一把把地分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拆解。不多时,剑龙已然消散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把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这些剑在半空中闪烁着森冷寒光,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缓缓落下,最终插在山洞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形成了一片剑的丛林。程凌霜环顾四周,被眼前这壮观而又透着诡异的景象深深震撼,一时之间,竟有些怔忡。
还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回过神来,目光便落在了前方的红匣子之上。在刚刚剑龙的咆哮以及山洞的剧烈震动中,这红匣子居然完好无损地待在原地。它依旧静静地放置在那里,朱红色的外壳在透过洞顶洒下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悠然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凡,等待着程凌霜再次靠近 。
程凌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忐忑与好奇,缓缓走向红匣子,伸出如玉般的手,轻轻打开了它。刹那间,一抹暗沉的光从匣子里透出,映入眼帘的是一柄缠着黑色布帛的青铜剑。她微微皱眉,凑近仔细端详,剑身上古朴的纹理与独特的造型,让她瞬间认出,这正是雨中莲名震江湖的佩剑——“擎剑”。
在剑身旁,静静躺着一封书信,信封已然泛黄,边角处微微卷起,像是被岁月摩挲过无数次。程凌霜犹豫了一下,素手还是伸了过去,拿起了信。她轻轻展开信纸,一行行苍劲有力却又透着几分沧桑的字迹浮现眼前。
信中,雨中莲自述一生凄凉,从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到江湖中的腥风血雨,桩桩件件,写得极为详尽。可程凌霜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动容,她的目光冰冷,犹如寒夜中的星辰,心中反复回荡着莲花派覆灭、父母惨死的画面,就算雨中莲再苦,也无法抵消他没能及时救下莲花派的罪责。
正想着,她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一处,那是描写自己的段落。“我下山回到许久未回的莲花派,见到了大师兄和大师姐的孩子,只恨自己不能守护他们……如今莲花派灭亡,我更加恨自己没能保护他们。”
读到此处,程凌霜的手猛地一颤,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的双眼瞬间被恨意填满,如燃烧的火焰,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畜生!”
她怒喝一声,猛地合上书信,手臂一挥,将信狠狠丢在一旁。
她转身,背对着红匣子和那柄“擎剑”,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曾经的伤痛与如今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对雨中莲的恨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愈发浓烈,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
愤怒如汹涌的潮水在程凌霜心中翻涌,就在她被恨意彻底淹没,几乎要失去理智之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神音悠悠传来。这神音空灵缥缈,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耳中,抚过她躁动的灵魂。
程凌霜的呼吸渐渐平稳,原本因愤怒而通红的双眼也逐渐恢复清明。她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那封被自己丢弃在一旁的书信和静静躺在红匣中的“擎剑”上。
此刻,她满心疑惑,实在想不通苏湄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竟认为这些所谓的“真相”能成为说服她的筹码。是这封饱含雨中莲悔恨与无奈的书信,试图唤起她内心深处对往昔的追忆与怜悯?还是那象征着雨中莲无上荣耀与江湖地位的“擎剑”,期望勾起她对力量和身世秘密的探寻欲望?
程凌霜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然。不管苏湄打的什么算盘,她都不准备帮。在她心中,雨中莲即便有着诸多不得已,可没能守护好莲花派,致使她父母双亡、门派覆灭,这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过错。而苏湄妄图利用这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更是让她心生反感。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向洞口,决定不再在这充满秘密与纠葛的山洞中多做停留。
程凌霜在山洞出口处驻足,日光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轮廓,周身却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她抬眸望向洞外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天地,山风拂过,发丝肆意飞舞,可她的思绪却被身后山洞内的秘密紧紧束缚。
就在她准备举步离开,将这一切抛诸脑后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的身形猛地一僵,心中涌起一阵懊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踏入这密室的那一刻,便已掉进苏湄精心布置的局。苏湄太了解她了,知晓她的性子,一旦接受了某种潜在的约定,答应的事就绝不轻易放弃。而自己走进这山洞,探索红匣子的举动,无疑在苏湄的算计里等同于接受了交易。
程凌霜缓缓闭上双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她怎么就忽略了苏湄的这层算计呢?此时她仿佛看到苏湄那看似温和却暗藏深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胸腔中满是不甘与无奈,却又无处发泄。
她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山洞内那把剑龙消散后留下的剑阵和静静躺在地上的红匣子,心中默默认栽,只当自己倒霉。事已至此,已然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这场不知结局的交易 ,看看苏湄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
在拂云观的大殿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拉得悠长。苏湄站在中央,神色平静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决然,看着眼前此情此景,随后闭眼微微一笑:“我们合力杀了师父吧。”
此言一出,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大师姐林朝雨率先站起身来,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声音也不自觉拔高:
“苏湄,你疯了吗?师父对我们有养育教导之恩,怎能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关节泛白,显然是被苏湄的话气得不轻。
苏湄不慌不忙,目光扫过众人,轻声说道:
“大师姐,你先别急。你想想,婉如走火入魔,师父回来定会痛下杀手。今日是婉如,明日又会是谁?师父的行事愈发偏激,门派在她手中,迟早会走向末路。”
林朝雨眉头紧锁,内心一阵挣扎。她承认苏湄所言有几分道理,可弑师的罪名太重,让她实在难以抉择。
这时,马彦卿开口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苏湄,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温柔与顺从:
“我……我觉得苏湄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一方面是因为内心对苏湄的爱慕让他选择站在她这边,另一方面也是对即将面临的事情感到紧张。
江婉兮一直沉默不语,她看了看虚弱的妹妹江婉如,又看了看苏湄,犹豫片刻后说道:
“若真如你所说,师父会对婉如下手,那我……我也同意。”江婉如靠在姐姐身上,虽没有说话,但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秦素衣缩在角落里,听到苏湄的计划,吓得脸色惨白。她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不想背叛师父,我害怕……”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衣角。
苏湄目光转向秦素衣,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素衣,你若不帮,我们都得死。师父一旦知晓我们有此想法,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
秦素衣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林朝雨看着众人一个个被苏湄说服,心中一阵悲凉。她实在听不下去这样的对话,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开大殿。她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像是在逃避什么。
苏湄看着林朝雨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后,她继续和众人商讨着计划的细节,昏暗的大殿内,烛火跳跃,她的计划算是成了。
赤鸢身着一袭道袍,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从斩杀妖魔的战场归来。途径一处村落时,村民们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满是敬畏与求助。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赤鸢面前,老泪纵横:
“仙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呐!”
赤鸢赶忙伸手扶起老者,和声问道:“老人家,莫要如此,有何事慢慢说。”
老者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仙长啊,就在不远处的那座山,山坑里头有个蛇妖,常年住在那儿。这妖怪可凶了,我们村子里的人,只要一靠近那座山,就没了踪影。如今,大家都不敢上山去砍柴,日子过得苦啊!”
旁边一位年轻的汉子也附和道:“是啊仙长,我们几个年轻力壮的,本想着一起去会会那妖怪,可还没靠近,就被一股阴森的气息吓得腿软,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盼着仙长您出手相助了。”
赤鸢闻言,神色一凛,微微点头:“各位乡亲放心,降妖除魔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我定会前去查看。”
告别众人后,赤鸢朝着那座被恐惧笼罩的山走去。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抬眼望去,整座山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山上树木稀疏,枝干扭曲,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摆弄过。
来到山坑前,只见入口处弥漫着一团诡异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隐散发着腐臭的气息。赤鸢眉头紧锁,心中暗忖:这地方果然邪门。缓缓踏入其中。山坑内寂静无声,却又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四周的岩石上,流淌着不明黑色黏液,滑腻恶心。
赤鸢打量着四周,心中警觉到了极点。她深知,能在此处盘踞,闹得百姓人心惶惶的蛇妖,绝非泛泛之辈。此妖定有强大的妖力,自己切不可掉以轻心。但她眼神坚定,周身灵力涌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定要将这作恶多端的蛇妖斩杀,还百姓一方安宁 。
赤鸢在这阴森的山坑中步步深入,四周弥漫的腐臭气息和压抑氛围让她神经紧绷。就在她全神戒备,准备随时应对蛇妖突袭时,不远处一抹耀眼的亮色骤然闯入她的视野。
定睛看去,竟是一束阳光直直穿透层层阴霾,洒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上。这片竹林与周遭怪石嶙峋、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地形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充满生机。赤鸢心中满是疑惑,这邪祟之地怎会有如此宁静祥和的竹林?但出于对未知的探索和莫名的直觉,她还是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踏入竹林,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萦绕在鼻尖的腐臭味道。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演奏一曲轻柔的乐章。赤鸢只觉内心的戒备与紧张在这一瞬间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平静。在这充满杀戮与危险的降妖除魔之旅中,这样的宁静显得如此珍贵。
她放缓脚步,目光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每一片竹叶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竹叶,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从枝头飞起,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片静谧的竹林增添了几分灵动。
随着不断深入,赤鸢发现竹林的尽头有一座古朴的茅草屋。茅屋的屋顶用茅草层层覆盖,四周的墙壁是用竹子搭建而成,显得简约而又质朴。她正要靠近查看,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孩童的嬉闹声。赤鸢心中一惊,这蛇妖盘踞之地,怎么会有孩童?莫不是被蛇妖抓来的无辜百姓?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脚下轻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迅速冲向茅屋。在靠近茅屋的瞬间,她周身灵力涌动,做好了应对一切危险的准备。伸手轻轻推开那扇半掩的竹门,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赤鸢轻轻推开那扇半掩的竹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屋内,温暖的阳光透过竹窗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屋内并没有想象中被蛇妖掳掠的孩童们惊恐的模样,只有一个小女孩正坐在竹椅上,怀里抱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小女孩身着一袭素色的布裙,乌黑的发丝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边,显得俏皮可爱。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书页,嘴角微微上扬,时不时因为书中的内容笑得人仰马翻,丝毫没有察觉到赤鸢的到来。
赤鸢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轻咳一声,试图引起女孩的注意。女孩的余光终于扫到了门口的赤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警觉。她迅速合上书本,从竹椅上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疑惑:“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
赤鸢见状,赶忙收起周身涌动的灵力,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小姑娘,莫怕,我是路过此地的修道之人,听闻这山中闹蛇妖,特来降妖除魔。”
女孩听到“蛇妖”二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倔强地说道:“这里没有什么蛇妖,你快走吧。”
赤鸢微微皱眉,向前走了一步,耐心解释道:“小姑娘,山下的百姓深受其害,都不敢上山砍柴了。我既然知晓此事,就不能坐视不管。你若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到你。”
女孩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道:“你说的蛇妖……是我的养母。她虽然是妖,但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说着,女孩的眼眶微微泛红,“那些人都不了解她,只知道她是妖,就想杀了她。”
赤鸢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蛇妖竟还有这样的一面。她放缓语气,问道:“你的养母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会被百姓视为妖怪?”
女孩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养母说,她本在山中修炼,后来遇见了被抛弃在山林里的我,便收养了我。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未主动招惹过别人。只是有一次,养母为了给我采药,不小心吓到了上山的村民,从那以后,大家就都传她是吃人的蛇妖。”
赤鸢听完小女孩的讲述,心中满是感慨,对蛇妖的误解竟引发了这么多事端。她顿了顿,轻声开口,语气尽量温和:“小姑娘,那你养母现在在哪里呢?我想去看看。”
小女孩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沉默片刻后,声音带着哽咽:“养母她……已经死了。”
赤鸢一怔,脸上露出惊讶与惋惜之色:“……惭愧,又让你想起悲痛事。”
小女孩低下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声说:“就在上个月。养母说,她修炼的年头够了,大限已至,生老病死,皆是天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落寞。
赤鸢轻叹一声,眼中满是同情:“难为你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些。那你可知你养母葬在哪里?”
小女孩抬起头,看向屋子后方,眼中透着眷恋:“我把她埋在了后山,那里有她最喜欢的野花,她生前总喜欢去那儿。”
赤鸢心中一阵动容,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道:“我陪你去看看她吧,也算是表达我对她的敬意,她虽为妖,却心存善念。”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拿起一件破旧的披风,率先迈出了门。赤鸢跟在她身后,穿过那片宁静的竹林,向着后山走去。一路上,小女孩脚步沉重,赤鸢默默相伴,山林间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仿佛都在为逝去的蛇妖默哀 。
在前往后山的蜿蜒山路上,赤鸢与小女孩并肩而行。赤鸢目光平视前方,神色平静,率先打破沉默:“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山间的潺潺溪流,平缓而无波澜。
那小女孩抬起螓首,眼眸之中尚残留着未散尽的哀伤,朱唇轻启,柔声答道:“我叫楚淼。这名字是养母为我所取,她临终之际言道,这亦是她的名字,盼我能够继承。”言罢,她微微顿了顿,美目之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养母一直心心念念那位教她写字的先生归来,他们虽无男女情爱,却堪称知心莫逆。”
赤鸢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淡漠平静,又问道:“如今你孤身一人,这山林之中艰险万分,你打算如何安身立命?不如随我出山去吧。”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却隐隐蕴含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楚淼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眼中满是踌躇之色,贝齿轻咬下唇,说道:“可是……我实在舍不得这里,此处留存着我与养母的诸多回忆。我得替母亲,等先生回来。”语毕,她缓缓低下头,凝视着脚下的土地,仿佛能从这片土地上,看到往昔与养母相依相伴的悠悠时光。
赤鸢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如水,注视着楚淼,说道:“山中危机四伏,你独自一人留下,恐有性命之忧。出山之后,你方能拥有安稳的生活,也能替你养母去领略外面的万千世界。”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莫名有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楚淼抬起头,望向赤鸢,眼中满是纠结挣扎。山林间的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她的发丝。良久,她缓缓开口:“让我再思量一番,可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之意,目光之中满是对这片山林的深深不舍。
赤鸢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山路上,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唯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在山林间悠悠回荡……
山路蜿蜒曲折,待二人抵达那片静谧的后山,小女孩楚淼脚步轻快,恰似一只归巢的小鹿,率先奔至一座简朴的木碑之前。碑身历经岁月的打磨,显得略显粗糙,周围簇拥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曳,仿若在倾诉着无尽的思念。
“娘,我带客人来看你了。”楚淼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亲昵之意,在寂静的山林之中悠悠回荡。她蹲下身子,玉手轻轻抚摸着碑身,仿佛在与地下的母亲轻声细语。
赤鸢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牢牢拽住。她的目光死死地锁住那座墓碑,确切而言,是墓碑上镌刻的字迹。那熟悉的笔锋,力透木碑,每一道笔画都仿佛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上。她又怎会认不出,这是雨中莲的笔迹。
刹那间,往昔的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一下又一下,刺痛着她的心。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她仿佛看到雨中莲就站在面前,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浅笑,可眼神之中却透着深深的落寞。愧疚之感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将她紧紧缠绕。
赤鸢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那墓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她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此刻,她是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能让她对雨中莲多一些温柔,少一些冷漠。
楚淼正对着墓碑喃喃诉说着近来的生活琐事,忽而察觉到身后没了声响,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赤鸢。只见赤鸢身形伫立在原地,微微佝偻,肩膀轻轻耸动。
“你怎么了?”楚淼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与关切,清脆的童声在寂静山林里格外清晰。她起身,快步走到赤鸢身边,仰起头,目光直直望向赤鸢低垂的面庞。
赤鸢听到询问,想要极力克制,可那悲伤如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挡不住。她小声抽泣着,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里。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脑海中走马灯般闪现着与雨中莲相处的过往。每一次雨中莲满怀期待地靠近,她却冷漠以对;每一回雨中莲倾诉衷肠,她都无动于衷。如今,那些被她漠视的爱意,都化作了尖锐的刺,狠狠扎在她的心上。她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恨自己曾经的铁石心肠。
楚淼看着赤鸢这般模样,一时慌了神。她轻轻拽了拽赤鸢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无措:“你别哭呀,是哪里不舒服吗?”她不懂赤鸢为何突然如此悲痛,但那悲伤的情绪仿若会传染,让她也跟着揪心起来。
赤鸢沉浸在汹涌的情绪之中,脑海一片混沌,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份愧疚早已悄然演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爱意。
她努力压抑着如潮水般翻涌的思念,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带着难以言说的酸涩:“你……要等的那个先生,是不是姓雨……”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楚淼被赤鸢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但看着赤鸢那充满绝望的眼神,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听养母说,先生姓雨,大家都叫他雨中莲。”
听到肯定的回答,赤鸢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思念如野草般疯狂生长,让她几乎无法承受,那一股没有尽头的愧疚淹没了她。
赤鸢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问道:“你母亲还给你留下甚么了吗?”
楚淼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后,小手伸进衣兜,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略显破旧的书。书的封面已经磨损,边角也微微卷起,看得出被翻阅了许多次。“就只有这个,”楚淼说着,将书递向赤鸢,“说是书,倒不如说是养母写的一些琐事,里面都是她的心里话。”
赤鸢接过书,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缓缓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是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透着细腻的情感。随着阅读的深入,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渐渐浮现。
日记里记载着,蛇妖其实早就对雨中莲心生爱慕。每一次雨中莲前来教她读书写字,对她而言都是一场盛大的欢喜。可她深知人妖殊途,这份爱意只能深埋心底,不敢有丝毫表露。她默默看着雨中莲的一举一动,将那些珍贵的瞬间都藏进了日记里。
“我不敢说,也不能说,这份爱于我而言,是奢望,是遥不可及的梦。”赤鸢轻声念出日记中的句子,声音微微颤抖。她似乎能透过这些文字,感受到蛇妖当时的纠结与痛苦。
日记里还写着,自从雨中莲离开后,蛇妖便每日在这山林中盼望着他归来。她无数次幻想,有一天雨中莲会再次出现在这片竹林,像往常一样教她读书识字。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她终于明白,那个教她读书写字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终身的遗憾。
赤鸢合上书本,陷入无尽的沉默。她望向远处的山峦,思绪飘向远方。她想起了雨中莲,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冷漠与决绝。如今,看到蛇妖对雨中莲这份真挚而又无奈的感情,她心中满是感慨与自责。原来,在那些被她忽视的时光里,雨中莲也曾收获过如此纯粹的爱慕,而自己却亲手错过了太多。
赤鸢手捧着那本记录着蛇妖深情的日记,呆立在原地,周围的山林仿佛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她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缠,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情绪狠狠笼罩。
她回想起过往,雨中莲对自己的种种好,每一个温柔的眼神、每一次贴心的关怀,都被她冷冷推开。而此刻,她惊觉,这世上竟有如此多的人深爱着雨中莲。蛇妖默默将爱藏于心底,即便知晓无望,仍坚守着那份深情,直至生命尽头;还有更多她或许未曾知晓的人,也在以各自的方式爱着他。
可雨中莲呢?他为了自己,为了那份被自己肆意践踏的感情,竟不惜付出生命。想到这儿,赤鸢的身体微微颤抖,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他这般全心全意的对待?
她不禁质问自己,面对这些纯粹而炽热的爱,自己又做了什么?无情的拒绝、冷漠的回应,将雨中莲的真心一次次碾碎。如今,他已不在,这份沉重如山的感情,要如何偿还?
赤鸢缓缓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黑暗的深渊边缘,周围是无尽的悔恨与自责。那些曾经被她忽视的爱意,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利箭,直直刺向她的心脏。她深知,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再也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这份感情的债,怕是要用一生来偿还,可即便如此,又真的能还清吗?
赤鸢望着楚淼,轻声问道:“你愿意跟我回太虚山吗?在那里,你能有安稳的生活。”
楚淼微微摇头,眼神里满是眷恋,“这里是我和养母的家,我想留下来。”她的声音清脆,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楚淼看着赤鸢那满脸泪痕、消瘦孱弱的模样,心中一阵不忍。她伸出小手,拉住赤鸢的大手,“姐姐,你看起来好难过,去我家坐坐吧。”赤鸢犹豫一瞬,终是点了点头,任由楚淼拉着前行。
回到那间熟悉的茅屋,楚淼手脚麻利地生火,不一会儿,屋里就弥漫着烧饼的香气。楚淼将刚出锅的烧饼递给赤鸢,“姐姐,快尝尝。”
赤鸢接过烧饼,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瞬间在舌尖散开。这味道,简单却又温暖,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是太久没有进食,才觉得这烧饼如此美味?还是泪水里的盐分融入口腔,混淆了味觉?她分不清,也不想分清。此刻,这一口烧饼带来的慰藉,让她倍感珍惜。
吃完烧饼,赤鸢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抬起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我可不可以在你家小睡一会儿?”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助。
楚淼用力点头,“当然可以,姐姐你去里屋休息。”说着,便拉着赤鸢走向里屋,帮她铺好略显破旧却干净整洁的床铺。赤鸢躺下身,看着楚淼贴心的模样,心中一暖,缓缓闭上双眼,在这陌生却又温暖的地方,寻得了片刻安宁。
赤鸢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竹窗,轻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眼,许久,才缓缓坐起身来,感受着周身久违的轻松与安宁。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是她在漫长的漂泊与纠葛中难得的休憩。
她整理好衣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楚淼正在屋外的小院里,摆弄着一些草药。听到声响,小女孩抬起头,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姐姐,你醒啦!”
赤鸢也回以微笑,走上前说道:“楚淼,多谢你。我休息得很好,现在也该离开了。”
楚淼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姐姐,不再多休息一会儿吗?”
赤鸢蹲下身子,温柔地摸了摸楚淼的头:“姐姐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你放心,以后有机会,我定会回来看你。”
随后,赤鸢来到山下的村子。村民们见她归来,纷纷围拢过来。一位老者焦急地问道:“仙长,那蛇妖可除了?”
赤鸢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各位乡亲,那蛇妖已然去世。她虽为妖,却从未害过人,还收养了山中的孤女。这些年,她在山林中潜心修行,并未做过任何恶事,还望大家莫要再对她心存误解。”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人群中有人说道:“既然如此,倒是我们错怪她了。”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赤鸢正要转身离开,却见楚淼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一把环首刀。刀身古朴,刀柄处缠着一圈陈旧的布帛,透着岁月的痕迹。
楚淼跑到赤鸢面前,将刀递上:“姐姐,这把刀送给你。”
赤鸢微微一愣,接过刀,疑惑地看着楚淼。
楚淼顿了顿,又说道:“姐姐你应该认识雨先生吧?这是他留给我娘的,但是我娘不想要。如果有幸你能碰到雨先生,就麻烦你告诉他,我娘一直在这里等他。”
赤鸢的手猛地一颤,心中一阵刺痛。她看着楚淼那纯真无邪的眼睛,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雨中莲已不在人世。犹豫片刻,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见到雨先生,一定会把话带到。”
说完,赤鸢紧紧握住环首刀,转身快步离去。她的脚步匆匆,似是在逃避。她不敢回头,怕自己会在楚淼的目光中露馅,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走在回太虚山的路上,赤鸢的心情无比沉重。手中的环首刀,像是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望着前方漫长的道路,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赤鸢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回太虚山的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雨中莲的音容笑貌,以及楚淼那纯真却又饱含期待的眼神。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愧疚,更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这份沉重的感情债。
就在她沉浸在痛苦的思索中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三道寒光。赤鸢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苏湄、江婉如和江婉兮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手腕和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双手双脚的经脉已被利刃削断。
赤鸢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直直地盯着苏湄,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与不忍,可看到的只有决绝与冷漠。
苏湄没有给赤鸢喘息的机会,转头朝着山上大声喊道:“大师姐,你再不出手我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林朝雨的身影从山上一闪而出。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但在苏湄的催促下,还是咬着牙,挥剑刺向赤鸢。那锋利的剑尖直直地刺入赤鸢的心脏,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素衣!”苏湄又一声大喊。
秦素衣颤抖着双手,缓缓走上前,朝着赤鸢虚弱的身体又补了一剑。赤鸢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生死离别之际,赤鸢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恨意。她望着天空,脑海中浮现出的依旧是雨中莲的身影。她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不顾身上的伤痛,开始艰难地朝着雨中莲尸体所在的房间爬去。
每爬一步,身后就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她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指甲也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磨掉,但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见到他。
终于,她爬到了房间门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那扇门。看到雨中莲静静躺在那里的那一刻,她的剑心终于彻底破碎。
“莲儿……”赤鸢轻声反复呢喃着,声音微弱却饱含深情。她缓缓爬到雨中莲的身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远处的山头,程凌霜身姿如鬼魅般隐匿在黑暗中,冷冷注视着被大火吞噬的拂云观。熊熊烈火肆意舔舐着道观的每一寸建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滚滚浓烟裹挟着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程凌霜深知,一切都结束了。
她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变,摆出太虚剑神那威严冷冽的架子,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的眼神冰冷而决绝,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裹挟着凌厉剑气,从远处如闪电般向拂云观中奄奄一息的赤鸢刺去。
就在程凌霜的剑即将触及赤鸢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赤鸢体内涌动。那是雨中莲曾经埋入她心中的内力,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竟如沉睡的猛兽苏醒,轰然爆发。只见一道光芒闪过,那曾经消散的剑龙竟在刹那间重组,带着磅礴的气势,张牙舞爪地向程凌霜飞去。
剑龙携着呼啸风声,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声响。然而,程凌霜仿若未闻,眼中只有眼前这必杀的一击,对飞来的剑龙不管不顾,似是被一股执念驱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彻底终结赤鸢的性命。
当剑龙就要触碰到她的那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看似威力无穷的剑龙竟如脆弱的泡沫般轰然破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而与此同时,程凌霜的剑毫无阻碍地刺出,“噗”的一声,精准地刺入了赤鸢的头颅,给予了她最后致命一击。
但变故接踵而至,伴随着一声脆响,程凌霜手中的剑竟在刺入赤鸢头颅的瞬间,毫无征兆地断了。断剑的残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又充在这死寂夜晚,那清脆的断剑声响,显得格外突兀,仿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这压抑的氛围之中。程凌霜呆立当场,眼神空洞地望着手中的断剑,又看向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没了气息的赤鸢,一时间,只觉天地都在旋转,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仿若被抽去了所有的思绪,整个人好似置身于无尽的迷雾,失了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程凌霜悠悠转醒。她缓缓坐起身来,神色间满是迷茫与懵懂,像是刚从一场漫长而又混沌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左侧,只见念阳枭与李素裳二人正安然在旁。
“……许久未曾有过这般梦境了。”她朱唇轻启,声音轻柔,仿若喃喃自语,话语之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怅惘与思索,仿佛还未从那梦境与现实的交错之中,彻底回过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