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少年攥紧酒壶，脚步踉跄着晃出客栈。狂风呼啸，雨幕愈发磅礴，似要将他这单薄身影吞噬。
他在雨中摇摇晃晃，每一步都透着不稳。剧烈的咳嗽从胸腔迸出，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心肺都要被咳出。
雨水顺着黑袍流淌，混着酒液浸湿地面。他抬手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殷红，在雨水中迅速晕染开。
少年佝偻着背，在雨里艰难前行。那孤独又落寞的背影，隐没在这无尽的雨夜。
洛明兮眸光微凝，瞧着那黑袍人的打扮，心底泛起丝丝蹊跷。她轻撑纸伞，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脚步隐匿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
一路跟随，直至那人踏入深山。葱郁山林间，雨雾弥漫。洛明兮心下揣测，莫不是个世外高人？好奇心驱使，她继续紧追不舍。
行至一处，那人在坟茔前驻足。他缓缓倒下壶中酒，摘下斗笠，露出苍白面容。沙哑嗓音在林间回荡：“师父，怀安来看您了。”
“只可惜不能久留。”他语气带着悲戚，“我被追杀，无处安身。此番冒险来此，望师父莫怪。” 言罢，身形似被抽去力气，缓缓蹲下。
做完祭拜这一切之后，那人缓缓起身，周身气息陡然一变。洛明兮心头一紧，暗叫不好。刹那间，一道寒光闪过，长剑如电，直刺而来。
洛明兮反应极快，迅速抬纸伞抵挡。只听“噗”的一声，那剑势带着强劲内力，竟轻易刺穿纸伞。
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纸伞蔓延，洛明兮脸色微变，她清晰感知到，这股内力竟是源自《九阴真经》，心下更是诧异。
洛明兮不及细思，足尖轻点，身形如燕疾退数步，险险避开剑锋。她手腕翻转，腰间佩剑瞬间出鞘，剑身颤动，嗡鸣不绝。
黑袍人剑招狠辣，如影随形，剑影化作寒芒一片，似要将洛明兮绞杀。每一剑都带着劲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洛明兮施展出武当精妙拳脚功夫，身姿灵动，身走游龙。但黑袍人的剑招凌厉，内力阴寒，压得她渐渐有些吃力，只能勉力周旋，寻找反击之机。
雨势未歇，雨水溅落在那人剑上，激起点点水花。剑风与风雨交织，在山林间掀起一阵肃杀之气，战况愈发激烈。
洛明兮剑招稍缓，边格挡边思忖，这般缠斗下去，自己在这阴寒内力压制下必落下风。平日拳脚之下，寻常兵刃难撑三招，可这黑袍人的剑却坚硬异常，实在古怪。
她瞅准间隙，急切出声：“我并无恶意！”声线清冷，穿透雨幕与剑鸣。黑袍人闻言，剑势微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却并未收剑，寒芒仍指着洛明兮咽喉。
黑袍人喉间溢出寒气，剑刃微颤带起冰棱：“为何跟来？”寒气裹着质问扑面而来。洛明兮后背抵上湿滑的岩壁，剑脊横在胸前：“倒该我问你，子时荒山祭拜，难道不知城中宵禁？”
雨珠顺着黑袍人的剑尖坠落，他盯着洛明兮衣襟上暗绣的云纹，倏然收剑入鞘，金属相击声惊飞林鸟。“门派的人？”沙哑嗓音裹着嘲讽，“为抓雨中莲而来？”
洛明兮下颌微收，指尖仍扣着剑诀。黑袍人突然转身，溅起泥水扑在她裙角：“滚。”残字被山风撕碎，那人隐入雨雾。
洛明兮望着那即将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扬声追问：“不知少侠何名何姓？”话音未落，山间惊雷炸响，震得林叶簌簌落下。
黑袍人单薄的身形在雨帘中顿住，脊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片刻后，沙哑的声音裹着风雨传来：“裴娥。”尾音消散的刹那，他足尖点地，如鬼魅般没入墨色山林。
话是如此可他走到一处破庙还是支撑不住跪了下去捂住嘴巴疯狂吐血，他还是受不了强行运功的压力。
想不到特意回来去婆墨那里治疗经脉还是不行吗……不，不，我还得活着，我还有事没完成，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这么想着，颤抖着盘坐在地，缓缓运功，像是在疗伤。
怀安强压下喉间腥甜，忽觉丹田处真气逆行如狂潮翻涌。死寂的黑暗中，无数亡魂的呢喃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些被他亲手斩杀的敌人、未能救下的挚友，师父，声声泣血的咒骂如尖锥刺入耳膜。
他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踉跄着撞向斑驳的土墙，额头瞬间绽开猩红血花。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意识短暂清明，怀安颤抖着摸向怀中的剃魁针。
银针泛着冷光刺入百会穴的刹那，钻心剧痛与耳畔鬼音交织。
他几乎咬碎后槽牙，冷汗浸透的衣襟紧贴脊背，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随着银针渐次扎入风池、大椎等要穴，紊乱的真气终于有了归处。
亡魂的低语渐渐消散，只余破庙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怀安瘫倒在地，望着梁间漏下的月光，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苦血——这以命相搏的镇压，不知还能撑过几回。
第二日清晨，至时的鸡鸣撕破薄雾。古呤城的城门被一众官吏层层把守，长枪如林，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入。清冷的晨光里，呵斥声与锁链响动交织，城门宛如巨兽獠牙紧阖，将整座城池锁入无形牢笼。
客栈的木门次第推开，江湖各门派身影鱼贯而出。青衣剑客、红裳刀客，踏着青石板匆匆汇聚，皆朝着城中最巍峨的客栈疾行——那里，洛明兮正静候众人。各门派虽平素纷争不断，此刻却因同一目标凝成铁幕。
城楼上，当世五大门派精锐尽出。他们居高临下，目光如鹰隼扫视街巷，但凡察觉有内力波动者，即刻阻拦。城墙蜿蜒如龙，重兵与高手层层布防，古呤城化作密不透风的囚笼，而怀安，正是笼中困兽，无论逃向何方，皆是死局。
雕花檀木梁上垂落的铜灯将光晕搅碎，客栈雅间内。
武当派玉衡剑首陆昭玄率先打破沉默。
他素白的袖口掠过桌案。
鎏金茶盏在青瓷托盘中轻晃："莲花派七十二剑阵号称天罗地网，雨怀安一介拳脚功夫，竟能突围？"
腰间悬挂的太极玉佩随动作轻响，映着他眉间凝起的霜色。
峨眉派妙音师太徒沈清韵指尖拂过腕间九节银鞭。
茶盏里碧色茶汤泛起涟漪："莫不是魔心作祟？"
她鬓边白梅簪子微微颤动，"三个月前镇魔大战，魔教教主濒死时将魔心种入他体内，此等邪物定有诡变。”
昆仑派少掌门萧砚把玩着玄铁玉笛。
笛身上篆刻的北斗七星泛着冷光："不过是给魔教当走狗的孬种，若非魔心续命，早该横尸荒野。"
他嗤笑时虎牙微露，笑的格外恶毒。
崆峒派铁臂金刚洪震天的蒲扇大掌重重拍在桌上。
震得青砖缝隙里的尘土簌簌而落："妇人之仁！魔心一日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他肩头扛着的陨铁重锤擦过地面，火星四溅，"
“当时若不是他私放魔教余孽，哪来这场浩劫？"
华山派"青崖三剑"之首冷砚秋，倏然起身，碧水剑出鞘三寸。
剑气将烛火压得骤暗："定是狡兔三窟，雨怀安明知被通缉，怎会真名示人？"
洛明兮听见他们如此谈话突然想起昨晚在深山遇到的那一个人便道：
"诸位，昨夜我在青枫坳，见一人祭拜一坟。"。
"那人自称裴娥，与雨怀安的画像分毫不差。只是……我当时不敢确认，没有让他缉拿归案”。
说着说着洛明兮眉头也皱紧思考起来。
“我和他有过交手，而他的武功好似不像一个不会武功之人，我分明感受他的魅力，来自于九阴真经。"
萧砚转了转玉笛，晃了晃杯中茶水浮叶："啊？……如此蹊跷之时，还是头一回见，不过，大抵是洛姑娘感觉错了，以他那个状态，无时无刻不被追兵追着难有修炼时光，更别说他还能修炼，他从未见过的九阴真经……嗯……青枫坳距此三十里，若真是他祭奠旧识，三日内必返。"
洪震天抡起重锤砸向地面，青石砖应声龟裂："那好!我带门下弟子埋伏西侧山道！管他什么厉不厉害，我们几个还拿不下他？！"
冷砚秋收剑入鞘，青铜面具泛起幽光："东侧断崖归我华山。"
陆昭玄的拂尘扫过烛火，星火溅在太极玉佩上："山顶由武当把控。”
沈清韵将茶盏倒扣，茶水在檀木桌上蜿蜒成符咒："峨眉封锁溪流退路。"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洛明兮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忽然想起坟前那株歪斜的野菊——花瓣上凝结的不知是雨珠还是血渍。
雨中莲将褪色的竹编斗笠重新系紧，粗布草鞋碾过客栈门前的积水。刚迈出半步，腰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那颗蛰伏在体内的魔心又开始躁动。
"唉唉唉！这位少下留步！"城门守卫的长枪一横，铁枪头在前方不远处中泛着冷光。雨中莲垂眸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听见身后传来善意的低语："莫要犯险，眼下全城戒严，说是在缉拿武林叛徒。"
"多谢提醒。"他沙哑着嗓子转身。
心底警铃大作，昨夜在坟茔前被人瞥见的事终究还是败露了。
余光扫过城墙上张贴的通缉画像，他想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人，这个思想刺得他眼眶发烫。
我……就该杀了她的……
他红着眼睛满眼怨恨，如此想道。
朝城阴暗处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