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心

作者:SBRX 更新时间:2025/5/28 21:06:51 字数:3661

暴雨如注,浇得林间草木垂首。

陆昭玄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青枫坳那座新坟前七零八落的碎石——本该刻着「裴娥之墓」的石碑,此刻已被洪震天的陨铁重锤砸成齑粉。

泥浆裹挟着残碑碎屑蜿蜒而下,宛如一道渗血的伤口。

"都守了五日!"洪震天甩了甩锤柄上的雨水,粗粝的嗓音混着雷鸣,"这缩头乌龟再不露面,老子便掘地三尺!"

萧砚倚着歪脖古松,玉笛抵在唇边却未吹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定是察觉了端倪。"

他忽然冷笑,虎牙在雨幕中闪过寒光,"不过无妨,只要放出消息说此墓遭辱,那重情义的蠢货定会自投罗网。"

沈清韵的银鞭无意识地缠上手腕,小臂处封印咒文的红绳被雨水浸透,隐隐发烫。

洛明兮望着坟头那株野菊,残瓣在暴雨中簌簌坠落。

当"裴娥墓被毁"的消息随着飞鸽传书散向江湖时,一道玄色身影踏着暮色而来。

少年衣摆绣着金线云纹,腰间玉佩刻着「太极」二字,正是武当派嫡孙、十六岁便承袭武林盟主之位的张鸿。

他甩了甩油纸伞上的水珠,桃花眼弯成狡黠的月牙:"诸位前辈辛苦了,晚辈特来瞧瞧,究竟是怎样的魔头,能让五大派如临大敌?"

陆昭玄拂尘微顿,目光扫过少年腰间佩剑——那剑柄处缠着的红穗,竟与洛明兮手中的残绳颜色相同。

暴雨冲刷着林间愈发凝重的气氛。

暴雨在枯枝间撕扯,陆昭玄手中拂尘攥得发紧,指节几乎要掐进掌心。

洪震天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陨铁重锤狠狠杵在碎石堆里,震得整片泥地都跟着发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配在这指手画脚?"

萧砚斜睨着张洪腰间晃荡的太极玉佩,玉笛重重磕在树干上,惊起一群湿淋淋的寒鸦。

沈清韵的银鞭"唰"地甩出半尺,九节银链在雨中泛着冷光,映得她眼底寒意更甚:"盟主怕是又把江湖当儿戏了?雨中莲一事关乎武林安危,可不是你寻欢作乐的新把戏。"

她刻意咬重"盟主"二字,语气里满是嘲讽。

冷砚秋抱臂冷笑,碧水剑鞘上的青铜面具在雷光中忽明忽暗:"听说盟主上月在太原连砸三家青楼,这会倒想起未婚妻了?"

话音未落,张鸿已摇着纸伞凑过来,桃花眼弯成月牙,发梢滴落的水珠正巧落在沈清韵肩头。

"诸位莫怪哦!"

他抖了抖湿漉漉的衣摆,金线云纹在雨幕中流光溢彩。

"我这不是听闻明兮在此,特意来护花嘛!"说着突然

凑近陆昭玄,压低声音道:"师爷总说我不务正业,可这次我带了好东西——”

话未说完,腰间佩剑上的红穗突然缠住沈清韵的银鞭,惊得两人同时后退。

洛明兮始终沉默地站在坟茔阴影里,混元剑的嗡鸣混着雨声,剑鞘上沾着的碎菊瓣被风吹落,正巧覆在坟前新翻的泥土上。

张鸿却浑然不觉周遭杀意,摸出枚刻着太极图的令牌晃了晃,笑嘻嘻道:"凭这盟主令,今夜我可要睡最舒服的帐篷!"

剑拔弩张的雨幕中,洛明兮自阴影中缓步走出,剑鞘上沾着的碎菊瓣被雨水冲刷,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痕迹。

"你闹够没有。"她声线冷若寒潭,震得周遭雨丝都凝滞了一瞬。

张鸿,桃花眼里闪过丝慌乱。他转着盟主令牌干笑两声,故意将动作放得夸张:"真是得罪得罪!不知道哪句话惹恼了各位前辈——"

话音未落,便突然转身朝洛明兮作揖,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进衣襟。

"哎呀我的小媳妇,莫要生气呀!"

沈清韵的银鞭"哗"地收回腰间,袖中封印咒绳烫得惊人。萧砚的玉笛重重抵在唇边,吹出半声走调的呜咽;洪震天抡起陨铁重锤猛砸地面,泥浆溅了张洪半幅金线衣摆。唯有陆昭玄静静抚着拂尘,目光扫过洛明兮攥紧剑柄的苍白指节。

"既来了,就守好本分。"洛明兮的剑穗扫过张洪腰间玉佩,话音被惊雷劈碎的刹那,张洪突然让出位置,为她打上油纸伞,笑嘻嘻撑在她头顶:"放心!有我武林盟主在此,保管雨怀安插翅难逃!"

伞面上的金线祥云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倒映在坟前浑浊的积水里,宛如一张扭曲的罗网。

而就在电光撕裂云层的瞬间,张洪的目光突然定在洛明兮的剑柄顶端。

那截褪色的断红绳在雨中微微颤动,绳结处还留着孩童牙印咬出的豁口。

正是他十二岁那年,在武当后山亲手系上的平安结。

"小时候的事你还记着呢?"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嘴角勾起温柔弧度,抬手晃了晃腕间缠绕的红绳,"我也一直带着呢。"

洪震天的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陨铁重锤在掌心碾出火星:"妈的!这狗种,我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上不上随便了!"

话音未落,他已踏着满地碎石冲上前,重锤带起的劲风将张洪的伞面都压得变形。

沈清韵的银鞭率先破空,九节银链卷着寒芒直取张洪面门;萧砚玉笛横挥,北斗七星纹闪烁间吹出音波杀招;冷砚秋的碧水剑出鞘半尺,剑气裹挟着暴雨凝成冰刃。陆昭玄的拂尘轻抖,太极虚影在雨中流转,看似护在张洪身前,实则将他退路尽数封死。

洛明兮的混元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上的断红绳绷得笔直。

她望着张洪在雨中凌乱的衣襟,五般兵器交织的寒光里,张洪却依旧噙着笑,桃花眼弯成月牙,任由危险逼近也不闪躲。

但其实都知道结局。

前一日。

蛛网在斑驳的梁木间织就灰幕,雨怀安蜷缩在破庙暗房的角落,月光透过瓦缝在他苍白的脸上切割出冷冽的纹路。

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顺着嘴角滑落,十指深深抠进满地青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噗——”一口黑血喷溅在霉斑遍布的砖墙上,如同绽开的妖冶曼陀罗。

雨怀安的脊背弓成诡异的弧度,运起的真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像无数把烧红的钢刀绞碎血。

本该用于疗伤的银针在他颤抖的指间泛着幽光,当针尖刺入膻中穴的刹那,沉寂的魔心突然苏醒,漆黑如墨的魔气顺着银针逆流而上。

剧痛从骨髓深处炸开,雨怀安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额头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藤蔓。他踉跄着撞翻供桌,腐朽的香灰扑簌簌落下,混着冷汗浸透单薄的衣衫。

魔心沸腾的力量与残存的真气在体内激烈交锋,每一寸经脉都在承受撕裂与灼烧的双重折磨,连呼吸都化作锋利的冰刃,割裂着他的喉咙。

“不……不能死!!!”他用染血的手掌死死抵住太阳穴,指甲在皮肉上划出狰狞的血痕。

暗房外暴雨倾盆,雷声轰鸣如战鼓,却掩盖不住这声声凄厉的惨叫。

最终,他的身体重重砸在潮湿的泥地上,剧烈的抽搐震得青砖缝隙里的积水泛起涟漪,涣散的瞳孔倒映着头顶摇摇欲坠的房梁,与逐渐弥漫全身的黑暗融为一体,他昏了过去。

等到他在混沌中睁开眼时,破庙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唯有檐角雨滴坠地的声响,一声声叩击着死寂的黑暗。

他扶着墙想要起身,却听见胸腔里传来细微的脆响,像是冰层裂开的声音。

低头看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原本心口的位置,彩色巨大的裂痕如活物般顺着皮肤纹路蔓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彩,每一道纹路都像在呼吸,朝着脖颈和四肢缓慢蠕动。

“这是……”他颤抖着指尖触碰裂痕,皮肤下传来灼烫与冰凉交织的触感,仿佛有无数触手在血肉深处翻搅。

魔心的躁动比先前更甚,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那些彩色纹路似乎正将他的真气一点点吞噬。

雨怀安扯下衣襟缠住心口,指节在布料上留下血痕。他知道这异变与魔心脱不了干系,可记忆里的疗伤法门在此时全成了空谈。

暗房外的雨声愈发急促,此刻那些彩色裂痕正贪婪地蚕食他的生机,若不能压制,等待他的或许不只是死亡,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堕魔。

“不……不……!”他捂住不断渗出黑血的嘴角,踉跄着在破庙中翻找,却只摸到几截断裂的银针和半瓶早已干涸的药散。

雷声在天际炸响,照亮他扭曲的倒影,那些彩色裂痕突然剧烈跳动,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雨怀安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望着掌心逐渐失去血色的纹路,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原来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连自己会变成什么怪物都无法预见,但他还有事未做完,他不能死!绝不能!

雨怀安倚着斑驳的土墙,心口的彩色裂痕又蔓延了几分,在黯淡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仿佛无数细小的触手正贪婪地啃噬着他的生机。

檐角滴落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在死寂的破庙里回荡。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前个月,他悄悄潜回已被毁灭的魔教残地为杨长老,青儿他们竖下木碑。

回想那时,断壁残垣间,满地狼藉,唯有角落里的书架还立在那里,上面的书籍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却未曾被人带走。

或许在江湖众人眼中,这些不过是些无用的废纸;又或许,是他们根本不屑于这些所谓的“邪典”。

但此刻,那些无人问津的古籍,却成了他绝境中的一线希望。

然而,现实的困境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全江湖都将他视为十恶不赦的魔头,欲除之而后快。

古呤城更是如同一座牢笼,城墙边从早到晚都聚集着各大门派的高手,他们虎视眈眈,誓要将他抓捕归案。城主的封城令,更是断绝了他光明正大出城的可能。

雨丝透过破庙的缝隙飘进来,打湿了他凌乱的发丝和苍白的脸庞。他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听着雨声渐急,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希望。

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正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雨夜视线受阻,守卫们的警惕性也会有所松懈,这也许是他唯一能混出城门的时机。

但他也清楚,这一去,生死未卜。城外等待他的,不仅有未知的危险,还有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追杀者。每一步,都可能是他生命的终点。

雨怀安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自己被魔心吞噬的可怕画面。若再留在此地,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而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扯下衣襟,简单包扎了一下心口的裂痕,随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片无边的雨幕之中。

黑暗与暴雨将他的身影渐渐吞噬,唯有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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