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

作者:SBRX 更新时间:2025/6/19 7:30:06 字数:3897

他目光扫向身侧的赤鸢,胸腔内那股熟悉的抽痛猛地翻涌,情花毒如蛰伏的恶兽挣出枷锁。

他仓促后退几步,喉间一阵腥甜,黑血接连喷出,冷汗瞬间浸透衣袍,每一寸肌肤都似被千万蚁噬,情花毒摧折身心的剧痛,再度碾轧而来 。

赤鸢望着他,眼眸里的错愕还未褪去,到嘴边的“发生什么事”,被她硬生生咽回。

视线扫过他染血的双手,再落到那瘦得脱形、仿佛随时会被风卷走的身躯,心尖猛地发颤。

情花毒发作时,他浑身抖得厉害,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掉,每一寸皮肤都像在受刑,可即便这样,他都强撑着。

见他趴在地上又咳起来,赤鸢忙蹲下,声音发紧:“还好吗?”

雨中莲垂着头,不敢直视她,喉间滚出的“还……还好”,虚弱得像风中残丝。

他怕多看一眼,情花毒引发的剧痛会让自己失控,更怕她瞧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赤鸢望着他,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你好似……得了很重的伤?”

他趴在地上,咳嗽着点了头,胸腔里的疼一阵比一阵凶,可面对赤鸢,那些被折磨的苦,竟说不出口,只能用这一声默认,把所有疼都咽进肚子 。

赤鸢望着他单薄的身形,目光扫过那裸露在外、满是疲惫与伤痕的肌肤,轻声问:“你冷吗?”

雨中莲垂着头,没应声,像是刻意躲着她的目光,生怕对视间,那些被情花毒啃噬的狼狈会彻底暴露。

沉默片刻,他哑着嗓子开口:“你为何找到这里来。”

赤鸢神色淡淡,语气平静:“我见一束白光,就寻到这了。”

他又问:“你……是赤鸢仙人。”

她轻轻嗯了一声,应答里带着几分疏离,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雨中莲像是下了极大决心,缓缓闭上眼,才慢慢将身子转向她。

这一转,气氛愈发尴尬,两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赤鸢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你从哪里来?”

他简短回:“路过这里。” 话里藏着不愿多提的心思,赤鸢瞧出他的抗拒,便不再追问。

过了会儿,他又哑着嗓子问:“你……又是为何来此。”

她答:“处理妖兽。”

简单几句对话,像隔了层薄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都小心揣着各自的心思。

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两人就这么静静等着,直到苍玄之书找柴回来,那股尴尬的气氛,才终于被打破几分 。

苍玄之书卷着枯枝枯叶飘进破庙,树叶哗啦啦响,抱怨着“找柴比打架还累” 。

赤鸢指尖泛起内力微光,将柴火引燃,跳动火光映亮破庙角落。

她望着仍闭眼的雨中莲,轻声道:“烤烤火,温温伤。”

雨中莲睫毛轻颤,沉默着感受着挪到火边。

火苗舔舐木柴,噼啪声里,他垂眸盯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

苍玄之书凑到赤鸢身旁,书页卷成小筒状偷瞄,嘟囔“这小子看着比破庙还蔫儿” ,被赤鸢看一眼,忙飘去添柴。赤鸢叹了口气。

"莫怪,她性子如此。"

赤鸢望着火光中雨中莲单薄身影,想起他被病魔折磨的模样,犹豫片刻,从背篼取出个小瓷瓶:“这药能暂缓一些症状内伤,你……”

话未说完,雨中莲猛地咳嗽,黑血溅在衣襟上,他慌乱别过脸,生怕赤鸢看见这狼狈。

赤鸢手一顿,默默将瓷瓶塞进他手边,火光跳荡,映得两人身影忽明忽暗,尴尬与关切,在这破庙里,悄然缠成一团 。

雨中莲攥着瓷瓶,指节因用力泛白,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多谢。” 他仰头将药吞下,辛辣药性刺得喉间发痛,却让紊乱内息勉强有了章法。

苍玄之书绕着火堆打转,书页拍得哗哗响:“我说赤鸢啊,这荒郊野岭的,咱啥时候走?总不能跟这破庙和病秧子耗着!”

赤鸢没接话,目光落在雨中莲肩头——那里还沾着没干透的血渍,被火光一照,暗红得刺眼。

“你……”

赤鸢刚开口,雨中莲忽的蜷起身子,情花毒又发作了。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痛呼声溢出,浑身发抖如风中落叶,指缝里不断渗出黑血,将衣襟染得愈发暗沉。赤鸢忙探身要输内力,他却猛地推开。

沙哑喊:“别……别碰我……”

抗拒里藏着对拖累他人的愧疚,也藏着怕她瞧见自己被毒噬咬的不堪。

苍玄之书噤了声,书页蔫蔫垂下。

赤鸢望着他抽搐的背影,胸腔里闷闷发疼,想起他先前拼力隐藏狼狈的模样,只剩下沉默。

破庙外夜风吹得窗棂吱呀响,火光摇曳中,雨中莲颤抖着点了下头,却再没力气回应,唯有压抑的痛吟,混着柴火噼啪,在黑暗里打转 。

苍玄之书哗啦抖落几片枯叶,书页如折扇般在赤鸢面前翻合:“赤鸢,这荒庙熬不到天亮,等他缓过劲儿,咱回汴梁吧。总不能让这位……”

目光扫过雨中莲破碎的衣襟和斑驳血痕,“顶着这身野人扮相,被官兵当山匪抓了去。”

赤鸢垂眸思忖片刻,又望向蜷缩在火堆旁的雨中莲。摇曳的火光在他青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喉间溢出的闷哼声像被生生掐断在齿缝间。

她轻移半步,声音放得更柔:“意下如何。”

“不……不用了,多谢。”

雨中莲猛然抬头,情花毒发作后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将地上焦土砸出深色斑点。

他强撑着往墙边挪了挪,却因脱力险些栽倒,“我……自己能行。”

赤鸢正要开口劝说,苍玄之书突然“啪”地展开,她竖在两人之间。

“不行!”

手缠住雨中莲的手腕,“别给脸不要脸,仙人救人向来不看愿不愿意——当年连我这破书都能从魔窟拽出来,还能由着你死在荒郊野岭?”

赤鸢倒有些恼。

"小玄,莫要胡闹。"

见赤鸢有些生气了,便也慢慢平静下来。

"哎呀,我就逗逗他嘛……"

“莫怕,有我在。”

她望着雨中莲眼底翻涌的惊惶与抗拒,轻声补道,“就当……还我一瓶药的人情。”

夜色如墨,几人踩着干燥黄土赶路。

月光清辉泼洒,照亮荒野小径。

赤鸢走着走着,目光扫过雨中莲身形,猛地顿住——他那破碎衣襟根本遮不住身子,干瘪皮肉几乎都要露出来,苍白得像浸了霜的纸。

“你……”赤鸢刚开口,雨中莲浑身一僵,慌慌别过身。

苍玄之书飞到他身前,嚷嚷:“唉,我才发现,你这身子……是有点干瘪哈。”

赤鸢轻咳一声,柔声道:“前头小镇该有布庄,添件衣裳吧,夜里风凉。”

雨中莲攥紧破布,声音发涩:“不用,这……能凑合。”

苍玄之书道:“你这人咋恁轴!不想劳烦别人没错,但好意递到跟前,总得接着吧?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冻出毛病,谁背你去汴梁?”

说着,小手戳了戳雨中莲后腰。

赤鸢望着他紧绷的脊背,指尖凝起微光,轻轻覆在他肩头:“莫要硬扛,若是不好意思,回到汴梁你再找些钱还我便是。”

月光漫过雨中莲苍白侧脸,他垂眸沉默许久,终于哑着嗓子应:“……多谢。”

干燥夜风里,脚步声依旧沉闷,可彼此间那层疏离,好似被月光烘暖了几分 。

他望着赤鸢关切的眉眼,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每说一个字,情花毒便如藤蔓攀援,绞着脏腑往骨髓里钻。

可那痛意他连眉都不敢皱一下,只能把到嘴边的“疼”字囫囵咽下,将她的身影视作灼眼的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用沉默筑成屏障——

每回她轻声问询,他都要咬碎后槽牙,任由毒液漫过心口。

那些关切的话语,像锋利的针,扎得他五脏六腑生疼,可面上还得绷出淡漠。

他把自己缩进黑暗里,假装感受不到她的温度,只因只要稍稍靠近,情花毒便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疼到痉挛。

他多怕失控喊出痛,多怕她看见自己被毒啃噬的狼狈。所以只能硬生生把她的存在,压进心底最深处的冰窖,骗自己“她只是同行路人”,哪怕每一次自欺欺人,都要拿半条命去换 。

月光渐渐西斜,荒野小径在脚下延伸。三人继续赶路,干燥的夜风卷着细沙,擦过他们的衣摆。

赤鸢走在雨中莲身侧,目光不时扫过他愈发单薄的身影,心底那丝愧疚像藤蔓般疯长——小镇没寻到布庄,他依旧裹着破碎衣襟,夜风里,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吹透。

走着走着,赤鸢突然解下外衫。不等雨中莲反应,轻柔披在他肩头:“夜里寒凉,先遮遮。”

布料带着她的体温,熨帖在雨中莲脊背。

他僵了僵,唇瓣动了动,却没出声。

此时,情花毒正像千万蚁群啃噬他脏腑,每一寸血肉都在发烫、抽搐,可他咬碎银牙,把涌到喉头的痛吟硬生生咽回去,连眉眼都不敢皱一下——他怕自己失控的狼狈,会叫这份好意染上阴霾。

苍玄之书在一旁“哗啦”翻动,偷瞄两人,嘟囔:“早该这样!”

赤鸢望着雨中莲绷直的脊背,轻声道:“若觉不适……”

话未说完,雨中莲猛地攥紧她外衫,指节泛白。

他垂着眸,喉间滚出极低的闷哼,像被掐断的弦音,可即便疼到指尖发颤,也硬撑着没让身子晃一下。

只把这份难言的痛楚,死死锁在骨血里,任情花毒肆虐,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生怕辜负了肩头那缕暖。

荒野小径延伸至汴梁城时,夜市灯火正沸。

青石板路被人踩得发亮,赤鸢望着雨中莲裹着自己外衫的模样,抿唇往布庄走。

她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给他披衣时,触到的单薄温度,可他强撑的模样像堵墙,把关心都隔在外头,她实在不好再多说。

布庄幌子在夜风里晃,伙计擦着手迎上来。

赤鸢熟稔挑了素色粗布、靛青里衣,又添了件夹袄——她记得他身子虚,夜里怕着凉。

雨中莲立在一旁,垂眸盯着地上自己破碎的衣襟,没出声,任她忙前忙后。等布包好,他才哑着嗓子道“多谢”,声音轻得快被夜市喧闹吞了。

寻客栈时,檐角灯笼映得赤鸢发梢暖黄。她开了天字房,推开门,水汽蒸腾的浴桶早备下。

“去净净身子,换了新衫能松快些。”

她把布包搁在案几,瞥他一眼。

雨中莲攥着布包进了门,木门合上的瞬间,他靠着门板狠狠喘气——

情花毒在买布那会又翻涌,疼得他指甲掐进掌心,可面对她时,连痛都得藏成影子。

待他洗好澡,换了新衫推门,客栈天井空荡荡的。

月光漏进回廊,案几上茶水还温,可赤鸢和苍玄之书早没了踪影。

他望着自己身上簇新的衣裳,愧疚突然漫上来,像涨潮的水。

他们从荒庙救他,一路照顾,连句索取都没有,仙人的善意,可能就是这般清透又沉重。

他心里的那一份爱又多了一分。

而汴梁城外,赤鸢背着背篼,苍玄之书在旁忽大忽小地飘。夜风卷着黄沙,背篼里草药窸窣响。

苍玄之书翻着书页嘟囔:“咱本就没几文钱,这般掏心掏肺,往后遇着黑心的,铁定吃亏!”

赤鸢望着远处天际线,指尖拂过背篼边缘,声音淡得像云:“这几万年来 忙着抗崩坏、守防线,心思都拴在大事上,难得把人情放进眼里。他…… 但愿能像萧云,在自己的道上活下去。”

苍玄之书“哗啦” 笑开:“几百年前的旧人,你倒记到如今!”

笑声混着风沙,两人身影渐渐没入黄尘,好似把汴梁的烟火、雨中莲的愧疚,都抛在身后,继续奔赴无尽的责任与苍茫。

谁有能想,当苍玄之书死后,你当真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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