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花欲泪

作者:SBRX 更新时间:2025/7/18 13:44:01 字数:3161

这一天就这么平凡的过了下去,日头慢慢落了山,晚饭简单扒拉了几口,院子里的蝉鸣声渐渐歇了。他回到屋里,盘腿坐在床榻上,深吸一口气,又试着运起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息,想冲开手臂里那几处堵塞的经脉。

可气息刚走到半路,就像撞到了厚实的墙,闷沉地散了开去,胳膊还隐隐发麻。

他试了三次,额头渗了层薄汗,经脉里的滞涩感却一点没减,只好无奈地停了下来,随手擦了擦汗。

刚松了口气,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在家吗?”

他听出是李怡的声音,起身开了门。

月光下,李怡手里拎着个小竹篮,见他开门就笑了笑:“刚煮了点绿豆汤,天热,给你端一碗来。”

说着就走进院子,把竹篮放在木桌上,“看你屋里灯亮着,没打扰你吧?”

雨中莲看李怡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明镜似的,干脆直说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

李怡叹了口气,把盛着绿豆汤的碗推到他面前,月光落在他清瘦的脸上,更显得眉眼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郁。

她早看出来了,这孩子最多不过十五岁,瞧着身量甚至比同龄的明轩还单薄些,却偏偏要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

“你这孩子,何必把自己绷得这么紧。”

李怡声音放得很柔。

“我和你家主都看出来了,你年纪不大,身上却像是压着千斤担子。那日良燕说在路上救的你,你自己呢?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雨中莲握着碗的手指紧了紧,碗沿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他低着头,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路上遇到些歹人,打了一架,不碍事的。”

“不碍事?”

李怡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触到他手腕上未消的淤青。

"张大夫说你内力虚浮,像是强行运功伤了经脉,还说你脉象里带着股郁气。孟生,你老实告诉夫人,是不是有人在追杀你?”

这话戳中了心事,雨中莲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低下头去。

“夫人别担心,那些人……已经被我甩开了。”

李怡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更疼了。这么小的孩子,本该在爹娘身边承欢,却要提着剑在江湖上颠沛流离,连句实话都不敢说。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孟生,你既然留在陆家,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不管你以前遇到过什么难处,只要没做错事,陆家就护着你。你不必一个人硬扛着,明白吗?”

雨中莲鼻子一酸,喉间又泛起那股熟悉的腥甜,他用力眨了眨眼,把涌上眼眶的热意压下去,闷声应道:“……嗯,谢夫人。”

夜风带着桂花香吹进院子,李怡见他实在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是把竹篮里的蜜饯罐子拿出来放在他手边:“这是新做的陈皮梅,药苦的时候含一颗。夜里练功别太拼命,身子是本钱,慢慢来。”

等李怡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雨中莲才拿起一颗陈皮梅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漫开,却压不住心口的涩。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这安稳日子,他怕是真的没福气多享。

李怡的脚步声刚转过回廊,院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喊声:“孟生哥!你睡了吗?”

话音未落,陆良燕就提着个小灯笼跑了进来,灯笼的光晕在她脸上晃出细碎的暖意。她看见石桌上的绿豆汤,眼睛一亮:“娘刚来过?我就说厨房飘着绿豆香呢!”

雨中莲刚把蜜饯罐子收进袖袋,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偷偷拿了好东西!"

陆良燕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小心裹着的桂花糕。

“张婶说这是最后几块了,我特意给你留的。你晚上练功肯定饿,快尝尝!”

她把桂花糕往他手里塞,指尖不经意碰到他手腕上的淤青,顿时皱起眉。

“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练功又伤到了?”

白天练剑时她就见他握剑的姿势有些僵硬,当时只顾着兴奋,没细想。

雨中莲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后缩了缩,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口。

“没事,练剑磕磕碰碰难免的。你快回去睡,女孩子家熬夜不好。”

“才不呢!”

陆良燕蹲在他身边,托着下巴看他,灯笼的光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

“我听明轩说江湖上有追杀令,是不是很吓人?孟生哥,你以前是不是也遇到过?”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江湖险恶,只是总觉得有孟生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雨中莲的心猛地一沉,嘴里的桂花糕忽然变得有些噎人。他看着少女毫无防备的笑脸,喉间动了动,终究没说那些刀光剑影的事,只轻声道。

“别听明轩胡说,哪有那么多追杀令。”

“哦……”

陆良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很快被别的话题吸引,“对了孟生哥,明天我们去后山练剑好不好?那里的枫叶红了,比演武场好看多了!”

雨中莲望着她眼里的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低头咬了口桂花糕,甜香漫过舌尖,竟压过了方才那股心口的涩。他轻轻“嗯”了一声:“好。”

次日天刚蒙蒙亮,演武场的晨露还没干透,陆良燕就提着剑兴冲冲地跑到雨中莲的院外:“孟生哥!我们出发啦!”

雨中莲早已换好劲装,将软剑系在腰间,见她背着剑囊跑得脸颊通红,忍不住叮嘱。

“后山路滑,慢点走。”

他夜里又试着运了半宿功,经脉的滞涩感没减反增,此刻脸色比往日更淡了些,却被晨光衬得不太明显。

两人沿着石板路往后山走,秋露打湿了石阶,空气中飘着草木的清香。

陆良燕一路叽叽喳喳,说后山的枫叶红得像火,说上次明轩在这里捡到过野栗子,还说要跟他比谁的流云式练得更利落。

雨中莲偶尔应一声,目光却不时扫过两侧的密林——昨夜李怡的话仍在耳边,他知道自己不能连累陆家,若真有追兵寻来,后山空旷,至少能让良燕先跑。

到了后山的开阔地,果然如陆良燕所说,漫山枫叶红得耀眼,阳光穿过叶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陆良燕拔剑出鞘,软剑在晨光里划出银弧。

“孟生哥你看!我昨晚偷偷练了好几遍!”

她足尖点地,依着记忆使出流云式,剑招虽还有些生涩,却比昨日稳了许多。

雨中莲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

他拔剑上前,手腕轻转,软剑如流水般绕着她的剑势游走,一边纠正她的步法。

“沉肩,收势时腰腹要用力,不然剑气散得太快。”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比平日温和了几分。

陆良燕跟着他的指点调整姿势,剑尖终于稳稳停在一片飘落的枫叶上,她眼睛一亮。

“成了!”刚要回头邀功,却见雨中莲忽然捂住胸口,身形晃了晃,一口腥甜从嘴角溢出,滴落在红枫铺就的地面上,像开了朵细小的血花。

“孟生哥!”陆良燕吓得剑都掉了,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摸到他手背上的冷汗,声音都带了哭腔。

“都怪我,非要拉你来看枫叶,是不是累着你了?”

雨中莲深吸一口气,推开她的手,用袖角擦去嘴角的血迹,强作镇定。

“没事,老毛病了,歇会儿就好。”

他怕她担心,故意扯开话题,“你的流云式进步很快,再练几遍就能掌握诀窍了。”

可陆良燕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看着地上那点刺目的红,又想起娘说他脉象不好,想起他总瞒着伤口,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什么老毛病?你是不是骗我?孟生哥,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那些追杀令……是不是跟你有关?”

山间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枫叶簌簌作响。雨中莲望着她含泪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骗得了陆承宗的审视,能瞒过李怡的关切,却骗不过少女纯粹的担忧。

心口的隐痛与经脉的滞涩交织在一起,他又想想起那个人,那个他魂牵梦绕的人。

雨中莲扶着树干缓了缓气,用袖角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才抬头看她。陆良燕还红着眼圈,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眼里满是急和怕。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有些哑,却尽量放得稳当:“别瞎想。”

“可你都吐血了……”陆良燕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是不是练功太苦了?还是那些坏人又追来了?”

雨中莲摇摇头,捡起地上的剑塞回她手里,指尖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真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乏。你看这枫叶多好看,不是要练流云式吗?再练两遍,练完我们去捡野栗子。”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陆良燕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他脸色虽淡,眼神却还算清明,才半信半疑地抿抿嘴:“那你不许再硬撑,不舒服就说。”

“嗯。”雨中莲应了一声,转身时悄悄按了按胸口,那里的隐痛还在蔓延。有些事,他不能说,也说不得。至少现在,他想让这后山的风,再吹一会儿安稳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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