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明没想到，自己的女友又一次毁约了。
他将一个刚拿出来的精致礼盒悄悄按回包里，盒中装着的是女友曾心心念念想买但始终没能买下的一件高档长裙。
“……你的意思是，还要改吗？婚前协议。”
“嗯，我觉得原先的还是不太有安全感，就又改了改。”
千明看着眼前容貌俏丽的女孩，眼神里满是讶然，然后收了收神色，只是放在裤腿上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
原本拖着上班后疲惫的身体，回到两个人合租的公寓，以为迎接他的是温馨的对待，没想到来到茶几前，对方却再一次将那份婚前协议书拿了出来。
这一次又是新的。
原本商量好的结婚不知为何被一拖再拖，直到前一阵子，自己这位长跑了五年的女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份婚前协议书，让自己过目签名。
不知对方作何想法，在婚前协议上提出数额不菲的彩礼，看到以后，他进行了询问，她表示结婚以后这笔钱会算作夫妻共同财产，并不会独吞，千明这才将信将疑地签下字。
可是，原本以为到这里就会打住的他并没有想到，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在第一份婚前协议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不少条条框框，他看了以后犹豫了许久，可是考虑着未婚妻确实如她所说，女性在婚姻方面存在着自己的劣势，更加不易，他才又签下。
如今迎来了第三次。
他看向了坐在正对面的林蝶语，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她还记得今天是交往纪念日吗？
为此他特意到上个月一起逛街时路过的店，买下了价格对于刚刚转正的他而言有些高价的，女孩曾经说过希望穿上的长裙。
原本是希望回到家后，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给予眼前的女孩一个惊喜。
可是没想到的是，刚刚回家她就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难道《礼物》真的只存在小说当中吗……
“为什么一定非要婚前协议不可？”
想到这，他不禁开口。
听见千明的抱怨，蝶语却不以为然，理所当然似的说着。
“我知道，可是我也想要安全感啊，千明，难道你不爱我吗？”
林蝶语双手放在裙上，紧紧攥着裙摆注视千明。
听着女孩的话，他一时无言，不知道从何处开口，只能默默接过那张纸，看到千明拿到手中，女孩这才喜笑颜开。
千明不断地在内心告诉自己，虽然一次比一次要过分，但是这次应该也能够在他接受范围内吧？
他的视线从最顶端开始，慢慢往下，前面是最开始就加了的，忠诚义务，人身保护义务，共享财产义务……基本就是前面的内容，但是增加了不少要求男方主动认错的内容。
他一遍过目，告诉自己，未婚妻只是太没安全感了，她肯定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人的少女，没关系的。
可是再往下看去，他才注意到，这一次违规的惩罚也变了，最开始是从离婚后夫妻财产对半分，变成男方净身出户，并且离婚后赔偿150万，一年内付清，子女抚养问题上，女方有优先决定权，孩子抚养费由男方承担……
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提出来的婚前协议。
他重复看了好几遍，在最终确定自己没看错以后才停下翻动。
见千明脸色不太好，她也些难以启齿，但是一想到闺蜜告诉自己的，女人生孩子养孩子多辛苦多伟大，而男人什么都不用付出，根本不公平嘛。
在未来的几十年，还会搭上女孩最宝贵的时间和青春。前一段时间，自己的好闺蜜还给她看了各种推送的视频，以及WB上的现身说法，她怕了。
她怕自己也沦为那些人一样的惨状，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想要一个安全保障，而在好姐妹的劝说下，她才决定，无论如何要保证自己婚姻的安全。
女孩低着头，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长跑了五年的男友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难堪。
“……这次就是你的全部要求吗？”
“是的，把它签了，我们就可以领证了，我也可以放心。”
女孩的语气轻快，全然没注意到这五年来照顾她，关心她，脾气好到几乎看不出脾气的男友神情中的苦涩。
“我们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对吧？”
这也是他一再退让的原因，可是女孩中的协定并不像以一起生活为目的，而是一项奴隶条约。
“是啊，怎么了？”
“……你这是协定，还是枷锁？”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就连纸张也被扭曲地变形。
听见男友这么说，她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真心想和你一起的。”
“那这份婚前协定是不是太过分了？”
千明将那叠文件几乎是拍到了茶几上，放在女孩眼前质问。
“哪里过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结婚？”
这时候她却无理取闹起来。
“可你的要求太过分贪心了。”
千明摇了摇头，然后把文件放回桌上，深吸两口气，像是努力压抑着内心的那份冲动。
“这次，我无法接受。”
可是听到千明这么说，蝶语却不乐意了。
“贪心？我不觉得，我觉得这些很理所当然，我周围的那些姐妹，还有网上的前车之鉴这么多，我要求很低了。”
看着曾几何时温柔可人的少女如今的模样，他嘴唇濡嗫，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变得苍白无力，只是感觉胸口攒动着痛楚。
“那，要不这个婚算了吧。”
听到千明的话，女孩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下一秒变得难以置信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他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
“我们分手吧。”
本以为五年的感情，能够圆满迎来结局，可是却没想到，迎来的却是眼前女孩那苛刻的婚前协议。
相当不舒服的，让他恶心的感觉，呕吐的感觉在胃中翻滚，那字词行间的控制欲仿佛无形的锁链勒住脖子，让他一阵喘不过气。
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准备离开这个曾经温暖，如今却让他感到窒息的房间。
“千明，五年的感情，你当真不想和我结婚？！”
林蝶语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脸上满是羞愤欲绝的模样。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你还能提出这样的婚前协议？”
语气冷的他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就仿佛在和一个素味平生的人说话。
“我想要安全感，很难理解吗？”
她也站了起来。
语气理直气壮地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甚至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
“没有未来的爱情只会死掉！”
“是啊，没有未来的爱情只会死掉……”
听着林蝶语的话，他却只感觉眼前的女孩愈加陌生，那个高中时露出纯真笑容，温柔体贴的少女好像真的消失地无影无踪，就连时间的夹缝也没有她的痕迹。
迈步向着屋外走去，从背后传来女孩的质问。
“你这么无情吗，千明？！”
他再也没有回答下去，只是回以沉默。
可是每走一步，好像来自过去的回忆在攻击他。
他舍得吗？
大致是不舍得的吧……
谁会舍得一段五年的情感啊……但是你真的好陌生啊，蝶语……
直到走出公寓的大门，来到街道上来，他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手脚却格外地冰冷。
明明头顶是三十四度的烈阳，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从手背突兀地传来了几滴冰凉的触感呢？
难道是下雨了吗——
包里的礼品盒被他丢进了回收箱中，发出沉重的回响。
千明抬起头，望着晴朗的天空苦笑。
当然不可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