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敲响,四声而止,余音仍在宫中回响，“噢,下午茶时间到了,我尊敬的女王殿下,现在身体的掌控权在汝的手上,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汝清楚的。”在莉莉安娜身体中的恶毒女神说道。
“求求你不要杀掉卡莱夫,他是妾的老师,也是弗莱尔王国的功臣。”莉莉安娜哀求道。可恶毒女神却不再回答。
她只能看到恶毒女神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当初做下的交易。她亲眼看着自己指派人去暗杀刚刚康复的父王,随后再将那些人秘密处决;又亲眼看着自己在登基大典上宣布亲政,然后不久便以各种罪名诛杀了十几位有权势的有功忠臣……莉莉安娜没想到,这个女神实际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她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的魔爪侵蚀着整个弗莱尔王国……
莉莉安娜推开房门,准备到后花园去,恶毒女神会在每天的下午茶时间将身体暂时还给莉莉安娜,只有一个小时,这是莉莉安娜提出的要求之一,只是此时不能过问干涉任何政事,否则身体会立即被恶毒女神控制。
一个男仆本想快速从女王的寝室门前走过,却不想撞到了刚推开门走出来的莉莉安娜,端着的热茶也洒在了莉莉安娜棕褐色的纱裙上。
守在门外的侍从慢慢向那个男仆靠近,他们清楚那个男仆是必死无疑的，按照女王的脾气，现在只差一声令下。
“小人该死,小人罪该万死,小人……”那个男仆跪倒在地,在被撞倒的莉莉安娜前,身体在恐惧地颤抖着,他清楚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一个星期前,一位二十来岁的女仆给女王端上的咖啡太热烫到了女王的嘴,就被以谋害女王的罪名连诛三族,如今自己却撞倒了女王,他不知道自己会因此害死自己多少家人。
“不，是妾的错,妾不应该那么着急地出来。”莉莉安娜温柔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捡起落在地毯上的茶杯,把两只茶杯都放在了掉在地上的端盘上,看着一个劲伏在地上不断重复自己有罪的男仆,说道,“没事的,起来吧。噢,方便问一下您有毛巾吗?”
听见莉莉安娜如此语气,两个准备上前的侍从对视了一眼。又回到原位,没有命令他们不能做别的事情。伏在地上的男仆才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每个仆从都随身携带的毛巾:“小人有。”
“妾自己来擦就行了。”莉莉安娜接过毛巾,擦拭着她自己的连衣纱裙,又问道,“今年几岁了?”
男仆听着莉莉安娜如此温柔的语气,甚至还向他道歉,才敢慢慢抬起头来,看向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女王,别人口中的暴君,怀疑自己撞倒的人根本不是女王,可她的手指上确确实实戴着那枚象征女王权力的红宝石戒指。说倒底,她根本不是宫廷人中口口相传的暴君,甚至不像一位女王,那美丽的面容和披散的长发,无华的装着给人的感觉就只像一名天真纯洁的少女。
“小人卑龄十六。”男仆声音颤抖地答道,仍惧怕着。他可曾听宫中的别人说,女王在弗莱尔先王逝世前是很善良的,但他们认为或许那些只是装给先王看的,继位之后就暴露了恶毒的本性。他两个星期前才来这里做事,虽不知传言真假,可他今日第一次见到女王,却出乎意料。
“比妾还长一年呢,”莉莉安娜微笑向那个男仆,“刚好到年龄就来当侍从了,是为了家人吧,真厉害。”
听见女王提起家人,他也不像刚才这么惧怕了,说道:“家父从军阵亡,小人为了家母与弟妹,来了王都。”
“令尊是王国的勇士。”莉莉安娜缓缓站起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稍微休息一下吧,去后花园喝一会茶。”
“小人身薄位卑,何堪此幸。”
“不是这样的,”莉莉安娜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说道,“快站起来吧。”
及至男仆端起盘子慢慢站起,发现穿着高跟鞋的莉莉空娜才几乎与自己等高,不禁又微曲身子,把头低了下去,听候女王的发落。
“麻烦你了,”莉莉安娜把湿毛巾轻轻地放在他的托盘上,“收拾好了就过去后花园吧,没事的。”说罢便又走进了房间,这件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了,父王曾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穿着整洁,王者应为国家保持自身形象。
她换上之前的那身黑色长裙,一个人坐在桐树前的桌前,虽然点心摆满了桌面,却只是默默地喝茶。叶子已然落尽,快到晚秋了,可惜落枫已经被人扫尽,被抹去了曾经在的证明,只有那棵失去了绿色的树孑然而立,油然生出一种孤寂的美。
“女王陛下,”那个男仆不知何时走到桌前,脚步没有一点声音。
“无需多礼了。”莉莉安娜从那枯木中回过神来。对旁边站着的三个女仆说:“坐下一起喝吧，没事的，不用拘谨，多点人说话比较好。”
站在莉莉安娜身后的女仆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坐下去。虽然她们不理解女王为何如此对待她们,但看到那个男仆坐下后,也听了莉莉安娜的话依次坐下了,再怎么说也不能违抗女王的要求,今天早上还在朝堂对大臣们发怒而下令诛杀了两名大臣的女王竟在下午这么温柔,论谁都难以相信。
在莉莉安娜的带动下,五人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毕竟她们还是习惯一个多月前的莉莉安娜,如五位熟识的朋友一样,无谓主仆关系,只是莉莉安娜聊及的话题都是自己小时候在宫中的趣事,对最近一个月只字不提。
“禀陛下,臣斯达莱特参见。”
“恭迎将军。”其余四人纷纷站起,向那个走来的身着将军制服的人躬身致意,莉莉安娜放下茶杯,这斯达莱特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在恶毒女神秘密刑杀了原上将军之后,将他推上了上将军之位,但他只是一个侍卫长,没有任何带兵打仗的经验,只是与她比较亲近，之前，时常还会去找他聊聊天。
“有什么事吗?”莉莉安娜拉开旁边的一张凳子,说道,“坐下说吧。”斯达莱特看见莉莉安娜与仆从们有说有笑,愣了一下,还是从容地坐了下来,拿出一张羊皮纸说道:“女王陛下,臣以为进攻木西恩是很不明智的,况且出动举国六十万大军,国内又无兵守卫,而又势必加重人民赋税,这样于国实是不利。”
“有什么晚上再讲,好吗?”莉莉安娜握住了斯达莱特的手臂,她现在根本没有权力决定这件事情,女王的权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莉莉安娜现在只是一个随意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只要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恶毒女神不让自己做的事,她就只会变本加厉。
“为什么?”他急切地追问道。斯达莱特是唯一一个能不经莉莉安娜允许进出任何地方的人，可以随时见到莉莉安娜,但是他仍想现在解决这件事情,他知道这绝对是一个荒诞的决定，必须尽快阻止。如今满朝文武无人敢进言,只有他能阻止这件事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别说了,好吗?”女王苦苦哀求着将军,把头低了下去…
“知道了,臣告辞。”见此，斯达莱特也自知不好再说下去，无奈走出了花园。
及至斯达莱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莉莉安娜看向钟楼,离五时只差一刻了。
“谢谢你们愿意陪我,妾先回去了。”过了十分钟后，莉莉安娜起身对众人说道。
“谢陛下恩典。”
莉莉安娜一个人走在回宫的路上,刚起的秋风散乱着她的头发,吹干了落在地上的泪水。
“好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