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娜还是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在宣战书上签字,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的她,连去死的资格也没有。
“朕宣布现在起,弗莱尔与木西恩进入战争状态,”女王庸懒地斜坐在朝堂的王座上,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托着腮,淡定地说道,“即日起,由斯达莱特为将,领六十万军队进攻木西恩。”
暮秋叶烬,初冬飞雪。弗莱尔王国的铁骑打破了这个北方小国原本的和平,木西恩即将出嫁给邻海国家英特国国王波尔的公主也在战火中殒命,波尔大怒,向弗莱尔王国宣战,并迅速出兵切断弗莱尔军六十万的补给线,并向弗莱尔挥师进攻。
“噢,下午茶时间到了。”钟声余音回荡在莉莉安娜耳边,好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境,却那么真实。
“你疯了?十二岁的小孩你都要征入军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莉莉安娜极少有的大吼道,一个人,在寝室对着墙上的梳妆镜。
自斯达莱特的军队在初春被围困算起，已是半年淹然，枫叶又开始了飘落。恶毒女神的暴政日益加剧，一些原本较为贫困的地区人民已经无法忍受而揭杆而起。在英特军与叛军的两方进攻下，恶毒女神借着所谓“全民皆兵，攘外安内”的旗号，前后下达五次征兵命令，征兵入伍年龄一降再降，每次都要求一个家庭一人服役，如今竟然开始史无前例开始征召十二岁的小孩，这无疑是让他们去送死。许多家庭失去了劳动力，加之有增无减的赋税，正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吾尊敬的女王陛下,那是因为斯达莱特将军连作战都不会,竟然带着六十万人被围困了,吾也没有办法。”恶毒女神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去享用下午茶吧。”
那棵枯桐仍是秋天的模样,没有一点生机,只是在莉莉安娜眼中,这一切却不再向先前那般美丽了。
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个问题,也不敢考虑。她只知道那是所有事物必须经历的。
“沃特,过来一下。”莉莉安娜向一旁的男仆招手道,他就是之前撞倒她的那个男仆,之后莉莉安娜得知了他的名字,并且安排他侍茶,沃特本来还想做她的随从,但是被莉莉安娜拒绝了。她不知道自己又会在下午茶以外的时间对身边的人做出些什么。
“在,有何吩咐?”沃特走到莉莉安娜身旁问道。现在宫里的人也看出了些什么,都说虽然女王在继位之后性情大变，狂躁、暴政,却会在每天下午茶的时间里变回原来的样子,又是一个温柔的莉莉安娜,但这时候却不接见任何大臣,只是斯达莱特除外。
“战况如何?”莉莉安娜淡淡问了一句。
“这……”沃特犹豫了一下,说道,“斯达莱特将军的六十万大军在这一个月仍杳无音讯，英特军在其将军统领下兵分十万向王都攻来。但各地有不少人民因不满赋税政策与征兵条例,加之英特的进攻,已经开始造反,又因先王有律,各城守军不超两千,故造反人民仍在增多,且这两个月英特军已经连下八城,造反军已占十八城,国土失控面积达五分之一。”
“嗯,妾知道了。”莉莉安娜放下茶杯,又问道,“你的家人怎么样?”
“小的家乡离王都较近,都还好。”沃特简短地回答道,他昨天才收到家人寄来的信,靠着自己每个月寄回去的钱,才勉强交得上税,十四岁的弟弟已经去从军了,家中没了男子,到下次再征兵,只能母亲去当炊妇了,之后就只剩年近七旬的祖母照顾方才七岁的妹妹了……不过比起另外那些交不齐税而被全家罚去做苦役的家庭,自己的家庭还算好的，毕竟军中杀敌立功可以得赏，可又听说士兵的军功赏金又因为上层官府的原因迟迟未得，现在也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
“嗯,那就好。”
莉莉安娜害怕着,她清清楚楚地明白弗莱尔王国正在走向灭亡,先王奋斗四十余年而积攒下来的基业会在不到一年的时间挥霍殆尽,又明知王国还有一线生机但又无能为力。现如今起义的只有被先王征服的异民族,英特军虽然强大。但只要割地赔偿便可解决,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灭国。可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担忧与恐惧,她担心斯达莱特还能不能回来,她恐惧着王国的覆亡,也害怕着冬天的永恒。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本来最欣赏的是秋叶死亡而落的静美,可如今却在害怕死亡。
时间还剩半个小时,莉莉安娜就回到了寝室,她要和体中的恶毒女神谈判。
“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手?”莉莉安娜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说到。
“如果女王陛下想的话,现在可以。”随即,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半空中掉到梳妆台上,将一瓶香水打落在地,“只要汝死了,吾也什么都干不了了,所以,吾现在给你一次机会。”
没有犹豫，莉莉安娜抓起匕首,就朝自己的脖子刺去,可是,在那利刃离自己的脖颈还有半指长时,却停住了。并非恶毒女神操控,而是她自己刺不下去，明明已经用尽全力，但双手就如被缠住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锋利送入咽喉。
“噢,吾尊敬的女王陛下,看汝颤抖的双手,想必是不敢吧?”
莉莉安娜听着耳中的嘲弄,却如何也不能将匕首刺入喉颈。
“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呢?”
她已经用尽力量控制着匕首,却只是慢慢向脖子移动。
“只要汝一死,就可以拯救万千国民的生命啊。”
近了,更近了。
“再晚一点,弗莱尔王国就会因为一个残暴的女王而灭亡了。”
已经能感受到刀尖的寒冷。“死了,就感受不到一切了……”
莉莉安娜大口地喘气,眼睛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却也没法再让那把利刃再逼进脖颈一点——她不敢，也没有去死的勇气，不到十秒,她便瘫坐在那地毯上,那匕首也扔到了远处的壁炉旁。
“看来你并没有这个觉悟，这本来就是一个以命换命的交易,”恶毒女神说着,那匕首也消失不见,“这也难怪，汝只是一个十五妙龄的少女罢了。”
她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直至一个仆从来敲门。
“禀女王陛下,急报,斯达莱特将军有消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