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星的约定

作者:蓝山青山 更新时间:2023/5/21 12:00:58 字数:3040

在被围困了半年后,斯达莱特自知不能坐以待毙,率军突围。再不做出行动,等到占领的城池内粮食告罄,军队就会不攻自破。原本六十万军队,除去受伤的、饿昏的、当逃兵的、能战斗的不超过二十万,并且军心涣散,经过两天两夜的突围战后,斯达莱特终是杀出了包围圈,可身边的士兵仅剩一万,另外的十九万中,大多数是怯战投降了的而非战死。斯达莱特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刀伤,幸运的是都不致命,简单处理后,带着剩下三千名仍有行动力的骑兵日夜兼程赶回王都。他想要快些见到莉莉安娜。

钟楼的钟声响了四下,不久,便见到一身黑色连衣裙的莉莉娜快步走进斯达莱特的房间,这里是宫廷中的侍卫长室,虽说斯达特当了上将军,可女王却仍为他留着这些间房。

莉莉安娜跪在斯达莱特的床边,一只手摸着斯达莱特的脸,她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简单问了一句:“怎么样?”

身上的伤痛没法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莉莉安娜,只能看着床顶,说道:“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加入了造反队伍,他们以山姆为领袖,那个家伙还和英特国签订了协议,由英特提供兵器及军粮,等到造反军取得政权,就割让弗莱尔的临海二十城给他们。”

“那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这些都无所谓了,”斯达莱特一边说着,一边吃力地要坐起来。莉莉安娜急忙去掺扶,“我已经是弗莱尔王国史上最失败的将领了,就没有哪个会像我一样,葬送整个国家的军队,也许我应该和斯芬特元帅一样,宁可在战场上自杀也不逃回来。”

“你在说些什么呢,这不是你的错”后半句话却格外小声。

没有理会莉莉安娜,他继续说道:“可是我一想到你,还有那个约定,我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好,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莉莉安娜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还记得吧,那个夜晚,你还总是偷偷跑出来呢。”

不记得多少年前了,反正是小时候,那时父王还经常率军亲征,自然这偌大的宫廷就没有人能再陪自己说话了。所以,有一天晚上,她实在是感觉无聊透顶,就溜到了后花园去,本来想来这吹吹凉风,顺便拾几片落叶来玩的,却意外邂逅了斯达莱特,当时他还只是侍卫长的儿子,在后花园练剑。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跑来这里?”斯达莱特持剑指向莉莉安娜,傲气地问道。

“妾叫莉……莉莎。”莉莉安娜想了想,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佣仆伽斯娜的女儿。”

“你可知道后花园不是随便能进的?”

“妾不清楚,对不起,”莉莉安娜看着斯达莱特的面容,却也无法评判只感觉和王宫画师画的油画中的王子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仅管他仍比自己大差不多五岁。她迟顿了一会,说,“妾这就走。”

“诶,别走。”当时斯达莱特叫住了她,说道。“其实嘛,你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那就陪我聊会天呗。”

于是,他们这之间就这么成为了朋友。莉莉安娜偷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原先是一周两三次,变成了隔天去,最终天天都去,两人开始越来越大胆,甚至还一起偷偷溜出宫外逛夜市,这得亏斯达莱特还知晓一条出宫的秘道。可如此频繁的行动难免会被发现。那天不知道是哪个仆从因为什么急事进了莉莉安娜的房间,竟发现寝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月光迎着打开的窗户铺撒在地毯上。不久,整个皇宫的侍卫队在斯达莱特父亲的带领下开始搜寻莉莉安娜。

正巧,逛着夜市的两人,刚用着斯达莱特的钱买了炸奶条,刚一回头,却见斯达莱特忽然间被一个猛冲过来的男人一扇响亮的耳光拍倒在地。

“好啊,我本来叫你在那里练剑,你竟然偷偷跑到这种地方。”那个男人盛怒训斥道,被那一声巨响吓得惊魂未定的莉莉安娜才看清他身上穿着的就是侍卫长的制服,看见周围的人都纷纷往这边看,那个男人的声音变小了下来,“还带着第一公女殿下,你想干什么?知道这是多达大的罪过吗?”

说罢,又向莉莉安娜拱手行礼道:“臣有罪,未能看管好犬子,让殿下受惊了,还望殿下恕罪。”

之后,莉莉安娜就在宫廷侍卫的护送下回宫了,接下来的一周间,却再也没见到斯达莱特,或许是出于恐惧,莉莉安娜害怕见他。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偷偷溜出房间,没有隐瞒身份,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让斯达莱特受到谴责,她不知道侍卫长会怎么对他,两人一同闯下的祸却让一人承担,说什么都是违背她的内心的。强烈的愧疚还是让她向侍卫长提出了和他儿子见面的请求。

“臣定遵命而行。”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臣向殿下保证,他一定愿意。”

就是那个晚上,漫天星辰,莉莉安娜就在后花园那片斯达莱特用来练剑的空地等着,一名女仆随从。钟楼钟声响起八次,接着是靴音传来,不过明显感觉他的步伐变得拘谨而迟缓。

终于见到了斯达莱特,看着他毫无表情的又生硬的脸,莉莉安娜想起了那天他倒在地上望着自己的神情,那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她是这个王国的第一公女,将来王位的唯一继承人,按照父王的要求,就是每天学习治国之法,礼仪之类,在别人眼中,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斯达莱特在一起偷偷地跑出去玩。

“对不起,”莉莉安娜先开口了,她不想这样一个能与之如此愉快玩耍的人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疏远,“是妾的错。”

才抬起头,看到的只是斯达莱特冰冷的目光,如今回想起来,那目光或许只是呆滞罢了。见他没有回答,当时她以为斯达莱特是在生气,于是又再低下头,没敢再看斯达莱特的眼睛,低声说道:“真的抱歉,这么仓促地叫你来这里,侍卫长没对你怎么样吧?”

又迟迟没听见斯达莱特的回答,她更加害怕了,就在莉莉安娜微曲双腿准备给斯达莱特下跪之时,他才从恍忽中清醒过来,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莉莉安娜的两臂。

“怎么能这样?你是弗莱尔王国的第一公女。”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在他的胸前慢慢她的地抬起头,未想到眼睛中已布满泪花。莉莉安娜的嘴唇颤动着,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已经忘记了当时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顾着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哭泣,还记得,那个心跳声,顺着自己的哭声,似乎越来越快。但不太记得当时的斯达莱特在做什么,是用手拂摸着自己的头还是后背上。

“我不太喜欢一开始就道歉的人。”——他那天是有这么说过,但她到现在还是没改过来。

“这么说,你将来是要成为女王的,统治这整个弗莱尔王国,对吗?”两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望着天上星星点点,他问道。

“嗯,妾要让这个国家,变得和星星一样闪耀。”

“哦?为什么不是太阳呢,太阳更亮啊。”

“不喜欢太阳,它一出现,星星就都不见了,闪耀得让人无法直视它,这样好吗?”

“额……不知道……”

“所以,和星星一样就好了,但是要做最亮的那颗星。你呢?”

“我嘛,终究还是王宫侍卫,也没法做什么大事情,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你。”

那是那天夜晚的约定:她带领国家向往最亮的那颗星,他要好好保护着她。

可是,失约的人是自己,是这个毫无用处的自己……什么星星,什么国家,都要覆灭在自己的手上了……

钟楼开始响起五时的钟声。

“对不起,妾得走了。”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快步走去。

“莉莉安娜……”斯达莱特轻唤一声,却没任何作用,只能目送她走出房门。

半时之后,又有人敲响房门,不过只是来通报并请示的。

“禀上将军,前线战报,伊斯亚、拓鲁穆两城失守,目前我军能掌控的地区仅剩王都与临近十二城,总兵力约六万,且大半为十四至十八岁少年,其中有战斗经验的只有一万余人,预计还能坚守一年,王都内存粮仅能供全体军民最低限度三月吃食,私以为若是王都内居民再起暴动,抢夺粮食,怕是再守半年也难。”

“这情况王都的居民知道吗?”

“我们已最大限度封锁了消息,他们只知道出兵攻打木西恩和英特参战,其它一概不知,但是现在王都内已经开始战时粮食配给,市民已经有所察觉,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没事,只要王都人心不乱就还有希望。”斯达莱特坐在床上,问道,“撤离路线准备好了吗?

“万无一失。”

“那就好,你先出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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