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学院召开了阵亡学员追掉会。
牺牲学员杰克晋升少尉军衔，获得英勇勋章，由他父亲代领。
战斗中表现出色的红被晋升为准尉军衔，并在之后获得一枚英勇勋章。充当训练官的马岚也因为冷静的判断，同样被晋升为中尉军衔。
类似的追掉会在士官学校隔三差五就召开，只不过这一次的牺牲来得太早。比起焦虑，大家更关心“传奇学生”红的表现，她的壮举被众人津津乐道。
红作为理论考试和电子化训练双双垫底的差生，竟在没有经过脱敏训练的情况下进入神经链接状态，并且从以一敌三的劣势中击退三架先锋。
会场上充斥着关于红的各种传言，窃窃私语也好，赞叹与怀疑者都有。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红安然地靠在露西肩膀上酣睡。
直到被马岚摇醒，红才起立接受大家的鼓掌。
“我相信，红同学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
伴随爱丽丝的致辞，全场又爆发一阵掌声。
“开什么玩笑......”红打着哈欠。
会议直到傍晚才结束，杰克的大幅遗像摆在会堂中央，他依旧开朗地笑着，整齐的牙齿映衬着没有烦恼的青涩面孔，永远定格在了黑白照片里。
杰克的母亲泣不成声，父亲穿着全套戎装，笔挺得像根钢丝。
在爱丽丝通过全息投影致辞之后，全黑西装的马岚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离开。会场外的学员们分为两派，有的人欢呼雀跃，有人却垂头丧气，他们刚收到不插电演习的结果，40%的学员被淘汰，剩下的正式成为预备驾驶员。
有趣的是，考试的被淘汰者中有人如释重负，成功通过的倒有不少面露难色。马岚清楚他们的想法——没人愿意去死，但上了战场就一定会死人。
比起昂首挺胸地被雷米尔射线轰得连渣都不剩，不如趁早被淘汰，然后加入后勤部门或者成为电子战教官，这样至少能不太体面地活下来。
“要是没人愿意上战场，大家都活不下来吧。”
会堂外的庭院里，一位刚刚晋级的寸头男声正在安慰女友。
“你又不是红那种神童或者怪物什么的，你只是普通人而已！”
他怀里的女朋友擦着眼泪，小声抱怨着。
“那是因为神经链接本身很强，所以哪怕是训练生，一旦接入那套系统也能打败冥的先锋。”男生戴上军帽，平静地说着，“红可以的话，我也可以。”
“恭喜你，士兵，不过还得先进行脱敏训练才行。”
路过的马岚微笑着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跟在马岚身后的红也跟少年的女朋友对视了一眼。
“恶心的怪物……”
背后传来了女生的咂舌声。
接着是平头男生立正敬礼时将军靴踏得响亮的声音。
“是，教官！”
露西皱起眉头瞪了那个情绪高昂的男生一眼。
“为什么，大家迫不及待想上战场……”露西怨恨地说道，“但凡见过那个射线，还会对打败那些可怕的家伙存在什么幻想吗？”
“露西，我知道失去男朋友不好受。”
马岚平静地安慰着。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在我面前去死。
因为这种恶心的感觉，好几天吃不下饭。
露西垂下脑袋，硬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三个人就这样走出训练区，之后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他们完全由着性子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人工岛的商圈，那是个金碧辉煌的半地下设施，外形像是埋在地里的碗，有许多条连接着地表与底层的电梯，娱乐设施都建设在碗中央。
“喔，真像滑滑梯啊。”
原本一言不发的红突然指着那些半弧形的电梯说道。
“红以前没来过吗？”马岚问道。
红摇摇脑袋。
“露西呢？”
“约会时来过几次。”
马岚看了一眼手表，感觉时间还凑合，提议两人去打台球，那是他很喜欢的项目，不过露西没什么兴致，她想去美容沙龙，只剩红陪马岚一起。
两人沿着七彩气球布置的扶梯，缓缓驶向名为乐园的地下城。红将后背靠在护栏上，用嘴吹开卷曲的发丝，狠狠吸着橘子汽水的吸管。对侧扶梯上来了个套着布偶服的小丑演员，小丑伸出臃肿的充气手臂，朝两人敬了个礼。
或许是看见他们穿着士官学校的制服，对方很有礼貌。
“游乐场这个点就下班？倒是份好差事。”
马岚打着哈欠，跟过去的小丑点头。
“老师喜欢游乐园？”红将身子压在扶手上问道。
“小时候，我哥常带我逃票进游乐园。”
“老师的哥哥也是教官吗？”
“不，是科学家。”
马岚戴起自己的墨镜，从口袋中摸出两片薄荷糖，擅自将其中一颗丢进红的汽水里，这让红甩了一个白眼过去，她赶紧摁住塑料封顶防止溢出。
“露西怎么了？”
“亲眼目睹男友牺牲，需要缓缓。”马岚思考后补充道，“我想，大概没事。”
“会难过很久吗？”
“嗯……我说，红，等你有男朋友就知道喽。”
“我才不想要男友当驾驶员呢。”
“合理。”
“但也不希望自己被挂在会堂供大家欣赏，很尴尬不是？”
“那就努力活下去吧，红，你可是怪物。”
“什么嘛，连老师也这么觉得。”
“是啊，在冥眼里，你或许真的是怪物。”
红懒洋洋地撑起身子，关掉自己设定的好几个闹钟，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了几片维生素片，就着汽水咽了下去，将脑袋靠到马岚腰上撒娇。
“老师，我说啊，我们现在是在约会吗？”
红羞涩地坏笑着，耍赖皮般地环抱住马岚的手臂，把他拽得弯下了腰。
“约会？”
“是啊，只有你与我两个人，不就是约会吗？”
“我才不跟你这种小鬼约会哩。”
马岚用手掌摁住红的脑袋，轻轻地将两人分开。
“所以老师喜欢露西吗？露西比我更像大人，体型也更成熟。”
“不，这倒……”马岚叹着气，“在我心里，你们都是孩子而已。”
红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侧过身踮起脚尖吻了马岚的脸颊。
电梯慢悠悠地降到了底层，两人无言地站了一会。
直到人工语言提示注意脚下的空隙。
五颜六色的穿梭机令红感到很兴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央广场的巨大屏幕，上面轮播着偶像AI爱丽丝销量最好的几首歌曲。虽然爱丽丝把算力用于武器研发与战场管理领域，但仍坚持着每年发行一张新专辑，据说是为了改善人们的心理预期，减少精神疾病的发生率，对维持城市治安也有帮助。
在与冥的战争进入白热化后，娱乐业没有被禁止，倒不如说反而在全息和渲染技术上有了不小进展，许多边缘技术也会在娱乐业先行实验。
两人搭上了一列磁悬浮穿梭车，沿着并不宽的轨道行驶，红趴在两侧的观赏窗前看着地下城的夜景，天边飘着捆着绳子的气球，另一边还有挂着热狗广告的商用飞艇，在游乐园的附近，全息投影的乌龟和白兔你追我逐。
“只能自动驾驶？”
“不一定。”
马岚握紧方向盘，摁下了标注【紧急】的按钮。
穿梭车经历了短促而剧烈的摇晃，红被吓得发出尖叫。
“哈哈哈，好玩吧？”
“讨厌。”
两人就这么驱车来到了娱乐城边缘的台球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