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欢脸上遮着白色的面纱，一身缟素，如同丧服。她浑身上下毫无温度可言，就连吐息也同样冰冷，原本就清冷的石中洞天因为她的出现又冷了三分。
她身上除了七尺白布毫无其他颜色，腰间悬着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因此格外显眼。
世上名剑莫不是出自名家工匠之手，莫不是用各种天珍地藏锻造而成。
唯有云瑶剑是出自一位锻打农具的老铁匠之手，价值不过区区400枚灵石，出炉时连刃都没开，剑锋是一个笨笨的小丫头用磨刀石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小丫头想把剑送给了她的心上人，所以磨得格外细心和小心，剑尖薄如蝉翼、清澈透明。
这个小丫头自然就是小水仙。
这把廉价的名剑正是举世皆知的云瑶剑。
如今云瑶剑正悬挂在墨云欢的白素腰带上，映在小水仙的眼睛里。
墨云欢清冷的眸子比潭水还要深邃漆黑，仿佛眼珠不会转动一样盯着小水仙。
“我闻到了火的气息。虞师侄，你在这里做什么？”
哈！师侄！
小水仙这趟回来倒是辈分儿小了不少。
以前她可是以墨云欢的姐姐自居，现在成师侄了。
小水仙看到云瑶剑更加生气了，但她不肯示弱，气鼓鼓拍去身上的尘土，让自己显得体面了一点儿，昂首挺胸。
“哼，要你管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在祭拜陶宗主？”
“对啊！怎么了！不行吗！我想给我的老朋友烧点纸钱不行吗？污染你家空气了吗？”
墨云欢面无表情淡然看着她，猝然抬手扇了小水仙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一声脆响，在这静谧的空气中格外响亮。
“你以为除了他，还会有人会由着你的性子胡闹吗？”
陶沙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浑身的血抽上了头顶，一颗獠牙隐隐露了出来。
墨云欢竟然打了小水仙一巴掌？
即使是梦，就算是梦，哪怕是梦，也不会如此不真实。
陶沙前世，这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但在陶沙的印象里，墨云欢才是常常被欺负的那个。
她又孤僻又不会说话，加入穿越宗的时间又晚。两人每每发生争执，其他人也总是有意无意偏袒小水仙，惹得墨云欢缩在房间里哭，哭完了又要擦干眼泪假装没哭，看起来煞是可怜。
陶沙有时不得不放下和事老立场，偶尔偏袒墨云欢几次。
哪怕吵得天翻地覆，也从来没到动手的地步，没有解不开的矛盾，两人有时也能说说笑笑。
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水仙经常和墨云欢吵架，反而和她说话次数最多，反而最了解墨云欢，反而是墨云欢最好的朋友。
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云欢对这只小狐狸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傲然看着小水仙。
“若不是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以为就你这种货色，也值得他多看你一眼吗？”
小水仙气得脸色通红，脱口而出：“近水楼台又怎么样！他连一眼都不肯多看你！”
墨云欢厌倦争吵，轻轻挥手：“穿越宗门规第99条，私自祭拜陶宗主，鞭四十，逐出宗门。”
99条门规？
陶沙听着都头大。
穿越宗是真的变天了？以前哪怕9条门规都顶了天了，因为再多下去陶沙自己都记不住。
而且本来都要把人逐出宗门了，为什么挨打的人不提前退出？
那样岂不是不用挨打了？
小水仙的脑袋瓜子好像想不出这种小机灵漏洞，她底气很足，挺着胸翻白眼：“哼，打就打啊。反正我本来就要走了，随便你咯。”
墨云欢懒得看她，向身后四名侍剑少女挥手。
“把这坟拆了吧，里面的东西带走。如果有陶宗主的尸首就请出来。”
“是！”
小水仙张开双臂拦住四人：“等等等等！你们打我可以，但这都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走？”
侍剑皱着眉头，小声提醒着：“虞师妹别说了！这是陶宗主的东西，自然就是墨宗主的东西。你私藏这一罪还没算呢，难道你想罪加一等吗？”
小水仙瞪大了眼睛，生怕墨云欢听不到：“什么罪加一等啊，我都被逐出宗门了，凭什么遵守你定的门规？你们难不成要抢啊？”
墨云欢淡淡地看着小水仙：“抢了，你又想怎么样？”
四名侍剑女修悄悄向小水仙眨了眨眼睛，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但四人也不敢多耽搁功夫，连忙祭出宝物开始拆坟掘墓。
小水仙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运进来的墓碑被砸成碎片。
纸钱飞扬在空中，飘飘洒洒落入水中，随着水波飘荡，渐渐湿润浸透，变成了更深的颜色，沉入了漆黑的水底。
一口恶气盘旋在陶沙心头，越升越高，狐狸的脑袋里只剩下四个字。
——物是人非。
三年，这才三年没见。
墨云欢怎么变成了这种德行？
穿越宗又被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看来原来的九条老门规已经被废除了，而新门规又实在太蛮横霸道。
陶沙原本以为灵符堂如今如此冷清是因为清明节将至，还乐得清净几天，原来是被墨云欢给霍霍了。
陶沙正咬牙切齿，突然身边一冷，转头看到小水仙浑身一抖，一把抢住了要被砸碎的灵牌。
四名侍剑的女弟子当然不知道个中因果关系，挥舞着木棍的手停了一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水仙。
小水仙低头注视着那上面歪歪扭扭的“陶沙”两个小字，突然忍不住紧紧攥住。
一滴眼泪落在了灵牌的凹痕中。
小水仙低声啜泣着，身体死死地护着那块拙劣粗糙的木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陶沙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他活着的时候，你敢这样对他吗？”
墨云欢听到“陶沙”两个字，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微微眯起眼睛：“我心如日月天地可鉴，不需要向你多费口舌。”
陶沙乐了：“啊对对对，不知道可以不用嘴硬。”
灵宠口吐人言，在穿越宗是死罪。
不过陶沙懒得管那么多了。
墨云欢森然道：“谁教你说话的？”
陶沙冷不丁哼了一声：“反正不是你爹教的，毕竟你也不知道你爹是谁。”
这句话已经是明着骂人了。
墨云欢的脸依旧冰冷似雪，仿佛对这句话毫不在意。
四名侍剑一阵错愕，没想到墨云欢对这么恶毒的话居然毫无反应，而且这还是一只如此弱小的狐狸说出来的。
但陶沙知道墨云欢已经动了杀心。
因为石中洞天的空气却突然喧闹了起来。
火焰燃烧的哔哔啵啵声、风吹草叶的沙沙声、春虫鸣叫的吱吱咕咕声、小水仙的啜泣声、四名侍剑的错愕声交织在一起。
太吵了。
果然很吵。
墨云欢收敛了散布在四方静音的灵气，这四面八方吵闹的声音才传入耳中。
而收敛了灵气的墨云欢，自然是要全力出招了！
在安静时放松，在喧闹时专注，这是墨云欢骨子里刻着的习惯。
陶沙听着耳边纷乱的声音，眼神中也腾起一股戾气，警惕地弓起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