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过就跑得过。
鱼哥的速度远比噬魂鬼快得多,如同疾风一般追着那团飘荡的黑雾,穿行在壶嘴村的山林中。
反倒是“骑士”陶沙没那么好受了,两只眼睛被风吹得生疼,狐毛飘扬,抱着鱼哥的爪子都要一抓不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焯!鱼哥!我掉下来了!”
陶沙大喊了三声,鱼哥跑得太快,连喊都喊不住他。
气急败坏的陶沙只好跺跺脚,抖掉身上的尘土,咬牙追上鱼哥。
一直追到云梦泽边,陶沙刚从草丛里弹出脑袋,就看到鱼哥已经追上了噬魂鬼,正笑嘻嘻地看着它。
“你还想往哪里跑?省省你的灵气吧,待会儿别被我打得魂飞魄散了。”
“哼!无知!”
噬魂鬼冷笑一声。她落到沙滩上之后,那股不可一世的气息又回来了,整张脸又重新变得傲慢和狰狞。
“哦?”鱼哥玩味一笑。
噬魂鬼狂傲地仰天大笑:“楚家那个小小的牢笼已经关不住我了!现在我侍奉于更强大的力量,你们休想和我的主人为敌!”
挖藕。
主人?
听起来瑟瑟的。
陶沙躲在草丛里眯起眼睛,随口咬掉身边一根草叼在嘴里。他稍加思索,突然觉得情况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楚家在大楚城也算一方霸主,如果噬魂鬼的主人比楚家还要强大,那还能是谁?
还能有谁?
陶沙蹬起后腿,正要提醒鱼哥,可惜太晚了。
噬魂鬼高喊:“主人!楚家派人来找我了!”
瞬息之间,一声大喝从天外传来,一道花白的人影炸开水面,卷着黑色巨浪如墨龙跳出了云梦泽。
鱼哥急忙舞起符咒应敌,但那花白人影来得太快,符咒尚未激荡起灵力,就先被巨浪打湿了,鱼哥的起势先慢了三分。
高手过招,只在分毫,鱼哥尚未发力,一柄长剑紧随而至,直指他的咽喉。
“死!!”
一声厉喝不怒自威,持剑的少女冰刀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鱼哥。
这一下来得太快,鱼哥还未反应就被长剑封住了咽喉要害。
这么快的剑!这么准的身手!
她连灵气都为吐出,就先擒住了鱼哥这样的顶级高手。
还能是谁?
还能有谁?
果然是墨云欢。
只能是墨云欢。
但现在醒悟为时已晚。
长剑轻吐银舌,墨云欢的剑已经刺穿了鱼哥的咽喉。
“咳...”
鱼哥还没来得及反应,高大的身体就轰然倒下。
鱼哥!!!!!
草丛里的陶沙沙哑得喊不出声,震惊无比,嘴里叼着的草根也掉在了地上。
万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一股热血从鱼哥的咽喉涌出,浸染了整片大地。
陶沙震惊地看着鱼哥倒下,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不是说他跑得掉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就这么轻易地倒下了!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而另一边,噬魂鬼奸笑地爬在地上,一步一步蹭到了墨云欢的脚边。
可惜了它膝盖上的那些人脸,被磨得又是一声声惨叫。
“主人!我可以吃掉这个男人的灵魂吗?”
“嗯?!”墨云欢甩掉剑尖上的鲜血,冰冷地看着噬魂鬼。
“您别生气,我哪敢和您抢猎物!我找到一样好东西献给您,求求您看着宝物的份儿上,把这个男人的灵魂赏给我!”
噬魂鬼谄媚地蹭着墨云欢,双手捧上了云瑶剑。墨云欢瞥了一眼,瞳孔剧烈收缩,咬牙抬手,重重地扇了噬魂鬼一个巴掌。
“混账!你是从哪得来的这把剑?谁让你碰它了!”
噬魂鬼捂着脸,惶恐地问:“我...我怎么了?如果不是这把剑,我都要被这个男人打死了。”
墨云欢急忙用衣袖擦拭剑身,但云瑶剑上那一缕鬼气缠绕不尽,拂去还来。
“该死...全都被鬼气污染了,已经没有他的气息了...”
墨云欢仰天顿足,眼神中的懊悔一点点变成杀意,冷冽如雪地瞥向噬魂鬼。
噬魂鬼惊恐万分,颤抖得像筛糠一般。但可怜换不来同情,墨云欢含恨抬手,云瑶剑直插它的咽喉。
它似乎至死也不敢相信,为什么墨云欢要杀了她。
噬魂鬼身上的数十张怪脸齐刷刷放声大笑,仿佛在庆祝大仇得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云欢咬牙又是一剑,剁下了它的头颅,顷刻间,无数的冤魂从她的脖子断裂处喷出,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人脸挤压着人脸,各个变形扭曲。
晴暖的阳光下,和煦的春风中。
云梦泽畔杨柳依依,微风送来了湖上莲花待绽的清香。
多么美好的光景,这应该是个踏青赏花的好时节。
湖畔是一片片愉快、自由的笑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充满了活力与兴奋。
这应该是个愉快的日子,但此刻却无比诡异肃杀。
这应该是个暖和的天气,但陶沙的后背都在发凉。
无数的黑雾扑天而起,一张张人脸在天空中飘扬。
沙滩上,噬魂鬼已经魂飞魄散,鱼哥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惨白、失去血色。
陶沙终于忍无可忍,正要蹦出草丛,一只大手从后面提住了陶沙的脖子。
转头一看,小水仙的师父胡不悲竟然来了。
那张老脸面沉似水,食指竖在嘴唇上。
“嘘...小红豆,你需要冷静。别让墨宗主发现了我们。”
陶沙心急如焚,浑身好像有蚂蚁在爬,却又没有及时提醒鱼哥,没有及时拦住墨云欢。
隔了良久,噬魂鬼的魂魄被墨云欢收入锁灵囊中,天空重现清澈夺目的蔚蓝,一碧如洗,云朵美轮美奂。
墨云欢丢下鱼哥的尸体和黢黑的云瑶剑,乘着浪花飘摇而去。
胡不悲这才松了一口气,陶沙彻底按捺不住急躁,咬着牙问:“胡堂主?您怎么来了?你知道我是小红豆了?鱼哥怎么就这么死了!”
这一连串提问问得胡不悲面露难色,他捻着胡须叹了口气:“唉,我见到虞羡春那孩子了,我才刚刚知道,原来虞修士是羡春的哥哥。我早就看出来那孩子来历不简单,没想到她隐藏得这么深...”
唉,其实小水仙隐藏更深的东西您还没发现呢。
陶沙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继续追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墨宗主是那个噬魂鬼的主人?她又为什么要杀死虞羡水?”
胡不悲慨然点头:“我之前也不知道,其实这次破庙捉鬼就是为了调查此事。刚刚羡春告诉了我另一半真相,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如果你们早点告诉我,我们本可以阻止这一切...”
只可惜,陶沙和小水仙担心胡不悲会追杀自己,所以没敢相认。
谁想得到,胡不悲竟然也是站在墨云欢对立面的人。
如果早一些通通消息,一定能阻止鱼哥追杀噬魂鬼,鱼哥就不会死!
这个熟悉的老朋友,刚重逢就是离别。
“只可惜...”
“只可惜...”
“一切都太晚了。”
陶沙咬牙切齿,大颗大颗的眼泪蹦了出来。
想到鱼哥昔日的一切一切,两只狐爪越攥越紧。
这个急侠近义的老好人,为了拯救楚玉而来,却死在了楚玉的阴谋中。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走上邪路的墨云欢!
陶沙疾冲向沙滩,嗓子里咳出一口鲜血,恨恨地望向湖面上水雾飘渺间的穿越宗。
他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如此憎恨那座建筑!
他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如此憎恨墨云欢!
陶沙仰天长啸,血灌瞳仁,目眦尽裂。
血债唯有血偿!
不管墨云欢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陶沙忍耐的极限。
忍无可忍,绝不容忍!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沙滩上冒出一声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可你本来就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