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沙和小水仙怔怔站在棺材后面躲避，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
如果不是刚刚见到了他影子露出那样诡异的姿势，陶沙肯定毫不犹豫站到胡不悲一边。
但那一幕实在是太离奇，甚至让陶沙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胡不悲。
陶沙的脑子都要炸了，什么稀奇古怪无凭无据的猜测都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还在楚家金灵蝶留下的幻境里没有走出来。
“小水仙！小红豆！快过来！”
胡不悲又催了几声。
算了，如果胡不悲真有敌意，凭自己和小水仙也无力抵抗，此时犹豫并无意义。
陶沙带头，谨慎地探在小水仙身前，小心翼翼靠近胡不悲。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靠近胡不悲身边时，陶沙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变冷了三分，沉闷的走廊中不知从哪吹来了风。
“师...师尊？”小水仙试探着问胡不悲。
胡不悲苦笑摇头，仿佛对他们的心理心知肚明：“你们刚刚看到我掏出自己的心肺了吗？”
唉，离这么近，想撒谎也找不到辙。
小水仙只好点头：“是的...”
胡不悲慈祥地敲了一下小水仙的脑壳，柔声说：“别怕，孩子。这只是一点小小的代价。”
“代价？”
“是的。墨宗主秘密命令我在这处矿洞创造一种奇特的法术，简单来说就是让某个人的器官植入另一个人的身体。”
“这岂不是——器官移植！”
陶沙用自己现代人的理解很快就听懂了。
胡不悲点头称是：“小红豆说得对，器官移植这四个字非常准确。最开始我研究的方向确实是器官移植，我认为这是一种治病救人的好办法，很快就获得了一些成果。”
陶沙追问：“器官移植是好事，但我好像没听说过你会这门手艺啊？”
这已经是现代医学的范畴，仰仙州的医疗水平基本还在符水炼丹上，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飞跃这么大的跨度。
更何况陶沙压根也没听小水仙说过这种项目，如果胡不悲真的研究成功了，恐怕举世皆知，不至于把秘密埋在地下的棺材里。
陶沙没有猜错，胡不悲点头同意了：“没错，我试过各种办法为受伤的人移植器官，但十有八九会让人奇异猝死，就算活下来，也往往会内脏出血而死。”
胡不悲所说的应该是排异反应和移植的并发症，他一个仰仙州人只知道病人在眼前莫名其妙地死去，却完全搞不懂其中的原理。
可惜陶沙不是医生，对此也不多了解，不能为他指点一二。
胡不悲继续说：“墨宗主很快就不满足于此，她提出了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
胡不悲压低了声音，脸色惨然地说：“世间万灵，无非是一幅臭皮囊里装着灵魂，只要有身体、有灵魂，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陶沙咋舌：“这个解释太过粗暴了，她真的这么想？这真的能拯救人的生命？”
陶沙不太相信。
他对医术所学不多，从未听说过仰仙州有这种神奇的法子。南方之地有一些赶尸、驭鬼的邪术，但那只是把控尸者的灵力注入尸体之中，而不是把灵魂引入尸体。世界上也有献舍和夺舍的法子，却从未有人触及夺舍死尸这一领域。
如此闻所未闻的奇妙之术，难道还能成真？
胡不悲满脸凄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这种办法根本救不了人，只能创造许许多多的怪异妖魔！现在升仙岛上遍地都是妖怪，简直就像是人间地狱，我保证你们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可怖的场景！”
陶沙苦笑：“事实上我们已经见过了...我们在矿井里看到过一个肉球，它的脑袋里装着很多眼睛。”
胡不悲想了一下，立刻就想到了：“你说的应该是王二吧..的确，他是少有的引魂入尸成功者之一，而你背后的棺材里，就是这个法术失败的产物。”
言至于此，墨云欢的行动已经全部解释开了。
胡不悲缓步提着风灯走向棺材，棺材里一只臃肿的胖手突然攥住了胡不悲的风灯。
那只胖手突然活了过来，在一堆尸块中挣扎着想爬起，它所连接的肉球身体却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这诡异的一幕惹得胡不悲又流出来两滴热泪，轻轻拨开了那只手。
“造孽啊...这个人名叫阳城杰。他已经离王二很接近了，但他的灵魂只寄寓在了这只手中，无法进入肉球身体，因而神智只能操控这一只手。”
“的确是造孽。”
陶沙突然心疼起这个尸手老哥了。
他既没有听觉、也没有嗅觉、也看不到东西，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感受冰冷，所触摸到的一切都是眼球和人类的残肢。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变成了植物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只有手能活动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还有得救？
尸手紧紧攥着胡不悲手臂，陶沙能感受到那只手的痛苦与绝望，仿佛在渴望着拯救。
陶沙向胡不悲摇摇头：“我感受得到他的痛苦，杀了他吧。”
胡不悲拒绝了：“我为墨云欢创造了引魂入尸的办法，已经是造了很多业障了，无论如何我不能再错下去了。这些...人，姑且算是人吧，他们说不定还有得救，只要我还活着，我总要为他们找到变回正常人的办法。”
这些诡异的半死人就是胡不悲的秘密，他不敢让这些“人”公之于世。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这些怪物，人们会谴责墨云欢，但同样会杀死这些活生生的“人”。
小水仙帮胡不悲合上了灵柩，有些秘密注定要深埋黑暗的洞穴深处。
完成了这一切，两人一狐心中尽是慨然。
引魂出窍、引魂入尸，墨云欢能把活人的灵魂抽出身体，又能把灵魂注入尸体。
这两个邪恶又神奇的法术，明明有着很强的关联性。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串联成了一条线，陶沙隐隐感觉到，墨云欢的目的如同黑暗深处的那盏风灯，指向着深渊更深邃的地方。
——那里是墨云欢不该涉足的领域。
胡不悲颔首，擦了擦眼泪，又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好了，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楚家派你们来的？正好你们可以告诉我楚家何时进攻穿越宗，我可以为你们充当内应。”
